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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可悲了。」尼諾對布羅迪說。
今晚被撕開過去傷口的人不止有尼諾一個,布羅迪幾乎拿不穩手裡的槍。他的長相本不出彩,即使身型因為職業的緣故一直算得上強壯,此刻也看上去要比平時老上十歲,連脊背也微微彎曲了。
尼諾抓住布羅迪走神的一刻,他猛衝上去!
男人猝不及防被尼諾撞倒,手裡的槍也在爭搶中被尼諾一腳踹開,尼諾的舉動徹底激怒了男人,他仗著身高和體重將尼諾緊緊壓在地上,雙手扼住尼諾的喉嚨。
氧氣無法進入肺部,尼諾極力掙扎,被綁住的雙手在地上磨破了指尖,可布羅迪好似擁有一雙鋼鐵般的手臂,任憑尼諾如何使勁,都擺脫不了扼在他喉嚨的鐵鉗。
他本不該想到伊琳娜的。
但現在他腦海里只有女人扭曲的脖子和不甘的眼神,尼諾從未像此刻這樣恐懼,他仿佛能看見死神拿著鐮刀向他靠近,而他百分百確信,像他這樣的人,一定會在地獄裡同凡妮莎再次相遇。
「救……命,救命。」尼諾從喉嚨里憋出聲音,哥譚沒有擁有超級聽力的超人,只有在黑暗中潛行的蝙蝠,早知道有今天,他就該讓羅賓把竊聽器塞進他的胃裡。
尼諾和紅著眼的布羅迪對視,生理性的淚水讓他沒法看清眼前人的神情,但男人鉗住他喉嚨的手微微鬆了松。
尼諾抓住這一閃而過的機會。
「布羅迪,」他求饒道,「布羅迪……想想凡妮莎。」
男人鬆開了手,他喘著氣走開,撿起了被尼諾踢開的槍。他的胸口一起一伏,他紅著眼瞪著尼諾,「我不該給你這個機會。」
「你怎麼敢提及她的名字,你這個——」他說不下去了,提起還在地上趴著乾嘔的尼諾,用槍指著他的腦袋,「你毫無懺悔心,或許凡妮莎的死還不夠你意識到你的罪惡。」
他解開了尼諾的束縛,把一個一次性手機丟在了尼諾面前。
「你這是在幹什麼?」尼諾啞著嗓子問。
「打給馬修·默多克,」冰冷的槍口碰上的尼諾的額頭,「打給他,告訴他你是怎樣害死你的母親的。」
尼諾宛如燙傷一般丟掉了手機,他仰起頭,不敢置信。
「你瘋了!」
「打給他!」男人朝他怒吼。
尼諾閉了閉眼,他手指蜷縮起來,喉嚨的疼痛還在提醒他違逆男人的後果,他幾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我不能,」尼諾坦痛苦道,「我做不到。」
男人朝他腳邊開了一槍,尼諾下意識閉上眼,下一秒被狠狠扇了個巴掌,這一下他右邊的槽牙都有點鬆動。
口腔里又痛又木,還能嘗出點血腥味。
「打給他,」布羅迪把槍口塞進了尼諾的嘴裡,「打給他,不然你不會想知道我能做出什麼的。」
「你知道我怎麼殺死那對小女孩的嗎?我用啤酒瓶一下一下又一下敲爛了她們的腦袋,」他在尼諾耳邊低聲說,「然後我割下了她們的頭。」
尼諾本想表現得再坦然一點,再勇敢一點,但他根本止不住顫抖,牙齒上下哆嗦,他從不是那種敢於直面疼痛的人,現在他終於要為自己的懦弱付出代價了。
尼諾抬眼和布羅迪對視了一會,終於認命般低下頭。
他妥協了,握住了男人放在他掌心的手機。
這一定是他人生最漫長的一個電話。
往好處想,尼諾一定上不了天堂,他這輩子不會擁有向上帝懺悔的機會,但馬特是個能上天堂的好人。
四捨五入,沒準他能將尼諾的懺悔帶到。
「馬特。」
尼諾說道,他想,這就是遺言了。
「你在哪?」電話那端有呼嘯的風聲,馬特的聲音聽上去還算冷靜。
尼諾抬眼看著只想自己的槍口,他哽咽道:「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有關我母親的死。」
「你不必——」
「我害死了她,」尼諾說道,他想起了每一次出庭時法官敲下的法槌,或許在他跪在凡妮莎屍體前的時候,命運的審判就已經開始了,「是我讓她自殺的。」
他掛斷了電話。
手機被布羅迪重重砸在地上踩碎,布羅迪看著尼諾呆滯地望著槍口,他得意地笑了笑:「乖孩子。」
他可惜地看著尼諾無神的雙眼,「如果你早能這麼聽話,乖乖聽凡妮莎的安排,這一切本不會發生。」
「……她的安排?」尼諾夢遊般問出這句話。
他想起來了十三年前的盛夏,女人把精心打扮的尼諾帶至宴會外,她奇怪的態度和焦急的語調,要知道,凡妮莎之前從來不讓尼諾接觸到這些事。
是什麼讓她急於推出尼諾?又是什麼讓她有自信挽回男人?
有什麼東西破碎掉了。
是這些年來,尼諾內心一直被壓抑的東西。哪怕凡妮莎從來以冷淡地態度對待尼諾,哪怕她臨死前也不忘抒發對尼諾的恨意,尼諾內心還是有個小小角落,不知疲倦地渴望母親對他的愛。
父母對孩子的愛意不是最無私的感情,孩子對父母的愛意才是。
就在這一刻,尼諾內心對凡妮莎的愛與恨,渴望與不解,全部枯萎了。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嗚嗚想要評論,看在日更的份上我值得擁有(
這個情景是我在構思大綱時就想好的,如果沒有意外,第二個案件應該是全文最刀的一個案件了(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