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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諾在冷風中笑出聲來,他的肩膀不住抖動,「得了,B,你要是想聽這種故事我能現場給你編寫十個出來!保證比這要更真情實感,催人淚下,你想聽哪個?」
「尼諾,」蝙蝠俠問道,「查克真的需要死刑嗎?」
尼諾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收起來,他望著蝙蝠燈刺目的標識,望著哥譚的夜景,過了許久,這才又轉向布魯斯,「怎麼?」他的恨意幾乎要透出來,「你不想讓他死嗎?」
蝙蝠俠像座石頭做的雕像,沉默,堅忍地佇立在哥譚的夜色中,面對尼諾滔天的恨意向海浪涌過後的礁石。這讓尼諾多了種深深的無力感,他身邊的人都在為了一些真正崇高的目標奮鬥,而他,他還在沉浸於過去的情緒,讓悔恨支配自己。
他真的,真的,非常想念傑森。
「羅賓怎麼樣了?」尼諾點燃一根煙,「他的腿好些了?」
「他會恢復的。」蝙蝠說,腳步微微往尼諾這邊挪動,「你可以自己看看。」
尼諾已經用十幾年的人生學會了怎樣讀懂布魯斯,他後退兩步,重新讓蝙蝠變成了雕像。
「我向你保證過,我所作所為全部符合法律規範,」尼諾盯著手指間的菸頭,「我做到了。」
「所以,B,無論你打算怎麼做——幫警察找出更多的證據,給那孩子請個好律師,都隨你,你只需要知道一點,」尼諾吐出煙來,「我總能讓法官和陪審團按我想的做,我會勝訴。」
「合法並不總是等同於正確,尼諾。」布魯斯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悲傷。
「是啊,」尼諾提著公文包向出口走去,「但我們就生活在這樣一個糟糕的世界,對嗎?」
尼諾覺得公文包夾層里的蝙蝠鏢正發著燙,他沒有回頭,因為他不想,也不願知道——蝙蝠俠是否有過後悔在十幾年前對地上嚎哭的男孩伸出手。
*
布魯斯真的給那孩子找了個好律師。
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法律援助律師,剛剛好就在這個案子上撞倒了這萬分之一的機率,說這是巧合,那這就是在玷污尼諾的智商。
媽的,布魯斯給查克找來了馬修·默多克。
媽的。媽的。媽的。
這世界上和前任重逢的方式有很多,有多年以後抱著孩子互相微笑,有乾柴烈火一笑泯恩仇,但尼諾能確信他和馬特是最糟糕的那種方式,他倆相遇的時候就一團亂麻,分手的時候一片狼藉,現在連重逢的時刻也充滿這樣令人不快的戲劇性。
尼諾確信,上帝和布魯斯之間一定有一個人恨他。
第一次庭前會議的時候,他和馬特不約而同提前十分鐘到,他倆站在法庭門口相顧無言。尼諾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在他胸膛里狂奔,好在他注意到馬特握著盲杖的手指節發白,這讓尼諾微妙地覺得扳回了一成。
「馬特。」他寬宏大量地先開口。
「尼諾,最近怎麼樣?」馬特也微笑著應付他。
「不錯。」乾巴巴的回應,但尼諾除了這個還能說什麼呢?
——哦,我現在在做一份我並不喜歡的工作,我的養父恨我,我和我其中一個弟弟疏遠了,而另外一個已經死去很久了?
除非殺了他,不然他不會告訴前男友這些的。
尼諾只是專心致志的,在沉默中,在他那雙好皮鞋裡用腳趾用力抓地——當他還是法學院的學生時,尼諾聽過一個著名笑話——假如你在學生時代和工作中有足夠豐富的感情史,又恰巧你在本地或是附近執業,那麼你很有可能會在一場庭審中驚訝發現,法官是你的前任,對方律師是你的前任,更過分點,你的當事人也有可能是你的前任。
操,尼諾想,現在他笑不出來了。
「我們對客觀事實無異議,」馬特說,「但有關於查克主觀惡性的方面,我想我們需要重新考慮。」
「反對,」尼諾指著證詞,「根據犯罪嫌疑人的供述,他有意識地,完全處於自主能力地朝羅賓舉起了槍口。」
「我們承認他舉起槍口的事實,檢察官先生,」馬特把臉轉向尼諾的位置,「但他的主觀動機是否到了殺害羅賓的地步?這點存疑,請注意證詞的第二頁——我害怕極了,蝙蝠俠正在後面追著我,我想或許朝羅賓開槍的舉動能拖慢他的腳步。」
「我這兒還有另外一份證詞!」尼諾提高嗓門,他看也不看馬特,「來自小丑幫的其他幫派成員,我們可以從中看見,小丑慫恿——或者說是命令,所有成員讓蝙蝠再次回歸瘋狂。」
尼諾平靜地說:「法官先生,我們都是哥譚人……我想我們很清楚上次蝙蝠俠失控是因為什麼,對嗎?」
「反對!」馬特說,「請回歸到案件本身上來,我的當事人總共有兩次開槍——第一次,他誤中了羅賓的小腿,第二次,也就是在他被蝙蝠幾乎打斷全身骨頭之前,他近距離瞄準沒法快速移動的羅賓——他移開了槍口。」
「他值得被法律審判,公正地審判,我是說,」馬特誠懇道,「但考慮到他的人生經歷,諸位,犯罪成了他唯一的活路,他沒機會正常地長大,我們都清楚哥譚的寄養系統不堪重負……當一個孩子甚至沒辦法保證自己的溫飽時刻,我們有什麼資格要求他不要拿起武器?」
尼諾在馬特的對方停頓了一秒,他理理西服的袖口:「……他過去的人生經歷並不能掩蓋他在本案中的主觀惡性——我不關心也不在意他是否被迫走到了今天這一步,馬特,他選擇了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