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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此時已經從老城區離開,向郊外駛去。
天已經開始暗下來,尼諾只在這條道上看見了不太亮的路燈,路面上空空蕩蕩,既沒有行人也沒有鬼魂,他顧不上身後,遠遠看見了路邊便利店透出的燈光,於是撒開腿就向店內跑去。
布羅迪在他身後猛得剎車,輪胎摩擦地面,出刺耳的聲音,一發子彈從尼諾耳邊擦過。
他手腳冰涼地站在原地,不敢再動。
男人從後面給了尼諾一記狠的,尼諾腦子暈暈脹脹,被拖上了車。
這次沒把他塞進後備箱,反倒是把他綁在了副駕駛座上。尼諾拼命掙扎了幾下,被布羅迪抓住腦後的頭髮,把他的臉往前重重一磕——眼淚和鼻血一起涌了出來。
男人撥開尼諾額前的碎發,讓尼諾露出那雙眼睛出來,他保持這個讓尼諾後仰的姿勢靜默了一會,然後溫柔地擦乾了尼諾臉上的鼻血和灰塵。
「乖一點。」布羅迪嘆氣道。
在剩下的車程里尼諾因為疼痛在副駕上輕聲抽著氣,腦內卻飛快地思索這些天的蛛絲馬跡。
庭院的的熟悉是因為布羅迪幾乎復刻了凡妮莎在時庭院的模樣,他就是當初尼諾從未在意過的園丁,尼諾幾乎能想像他站在花叢中,病態地望向二樓凡妮莎的目光。
多年過去,童年的記憶早已被尼諾塵封,時值冬季,布羅迪尚未給尼諾的庭院栽下花木,這才導致尼諾盲目地忽視了隱藏在他眼皮下的危險因素。
但現在不是懊悔的時候,布羅迪停車,他拽著尼諾,用槍抵住他的後腰。
「走。」男人言簡意賅。
尼諾瞪大雙眼,這是哥譚公墓!
事情開始逐步向尼諾沒法預料的方向發展,尼諾縱使百般不願意,在槍口的威脅下,還是向公墓深處走出。
希望上次巡邏的保安,這次不要倒霉到碰見他們的程度,尼諾苦中作樂地想,不論布羅迪的辦案水平到底如何,起碼男人的槍法不錯。
剛剛尼諾親身體會到了這點,短時間他並不想再次嘗試了。
隨著他們向公墓深處走去,尼諾越來越意識到事情的不對,直到真正走到凡妮莎墓碑前的那一刻,尼諾看著他從未見過的墓碑苦笑,命運兜兜轉轉,逼他回到這裡。
他想,終於來了。
他逃避了十多年的噩夢。
布羅迪粗暴地撕開尼諾嘴上的膠帶,他重重一腳踹在尼諾的膝彎處,尼諾的膝蓋重重磕在地上,他跪在了凡妮莎墳墓前。
「向她懺悔,」布羅迪說,「你這個……壞種。」
「你甚至沒敢參加她的葬禮。」
這是尼諾頭一次看見凡妮莎的墳墓,尼諾冷眼打量,墓碑上的小像里,凡妮莎笑起來還是那樣美麗,而墓碑上刻著一句話——
她是哥譚的玫瑰。
尼諾看見這句話,愣了好幾秒鐘,隨後在布羅迪驚訝的注視下哈哈大笑。
「這是你寫的墓志銘?」尼諾趴在地上,聲音在淒涼的哥譚公墓里迴蕩,他撐著地面爬起來,向布羅迪大聲嘲笑,「你根本不知道,她從來不喜歡玫瑰!」
布羅迪倒轉槍口,用槍柄重重擊在尼諾臉側,但他今晚最大的失誤就是讓尼諾擁有了開口的機會。
「你是哥譚警局的警員,布羅迪,你在她被迫成為情人的時候做了什麼——哦,你當然什麼也沒做,你只是種你的玫瑰,」尼諾厲聲道,「但這是你的責任!先生!你和這個城市的系統里每個人都一樣,是你們的漠視害死她的!」
尼諾仰著頭,他每說出一個字都感覺胸口脹痛,可他還是緊緊盯著那個拿槍對著他的男人:「我是致使我母親死亡的誘因,但是布羅迪,你們都是幫凶——」
「閉嘴!」男人大吼。
尼諾下意識地朝旁邊翻滾過去,哪怕他動作要是慢上一秒,剛剛子彈就會擊穿尼諾的頭顱。
這種情況下契約鬼魂已經來不及了,尼諾喘著氣,他盯著槍口,而布羅迪已經浪費了兩發子彈。
「你為什麼現在動手?」尼諾突然問道,他的語氣放輕了下來,「我剛剛搬進房子的時候你就有機會動手的,不是嗎?你為什麼現在才想要殺我?」
尼諾瞧著布羅迪的表情,在月光下,他同尼諾對視,那張毫無特色的臉上,恨意和愛意交織,讓他的表情變得格外猙獰。
他神經質地抖著手,槍口舉起又落下,而尼諾在這一刻突然明悟。
「你不殺我,是因為我讓你想起了她,而你之所以改變主意——」
「是馬特,」他苦澀地說出這句話,「我在二樓看向馬特的方式讓你想起了我母親的樣子。」
「你覺得你又要失去她了。」
尼諾童年時無數次見過凡妮莎等待情人的場景,平時尼諾可以在房子裡跑上跑下,盡情釋放精力。但只要凡妮莎開始梳妝打扮,他就會被關進自己在一樓的小房間裡。
每當這個時候尼諾就會儘量減少存在感。可他偶爾會耐不住性子,從窗戶里偷跑出去,藏在庭院的花叢中。
那時他就能看見凡妮莎穿著各式各樣的漂亮裙子,眼底蘊滿笑意,在二樓的窗戶旁看向林蔭道盡頭出現的轎車。薄紗窗簾被風吹起來,她妙曼的身影在窗簾後若隱若現,誰也能看出這是個開心的女人。
就在那時,尼諾才意識到,她竟然愛上了強迫她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