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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布魯斯又重複了一次。
「你要死了嗎?」尼諾毫不客氣地問,「世界要毀滅了?你出現幻覺了?我要死了?」
蝙蝠俠那頭含糊不清地哼了下,陽光愈發毒辣起來,尼諾懷疑在布魯斯脫水前,他能不能說完剩下的話。
「顯而易見,沒有。」
「那這是為了什麼?」尼諾難以置信地反問,「我並不覺得你有什麼地方愧對於我。」
「小丑,」布魯斯說,「我很抱歉讓你不得不殺了他。」
世界在這一刻靜止了,尼諾端著打算毀屍滅跡的運動飲料罐兼菸灰缸膛目結舌,有一股酸澀的液體從他胸膛里湧出,最後慢慢上升,讓他鼻頭酸脹,眼眶紅腫。他低頭小聲啜泣,假借低頭看手機的功夫掩飾異樣——雖然他知道這在蝙蝠俠眼中沒用。
「都過去了,」他說,「我從沒後悔過。」
*
那天尼諾爬進臥室的時候,他已經能看見朝陽了。
他一頭栽進夜魔俠的懷裡,啞著聲音說:「我把今天的鬧鐘關了,除非有人死了或者有人快死了,別叫我。」
馬特迷迷糊糊把尼諾撈進被子裡,他伸手摸了摸尼諾的臉,「你哭過了?」
「沒有。」
「當然,你沒有。」
「閉嘴。」尼諾翻了個身,試圖離馬特遠些,夜魔俠伸長手臂,把滾到床邊另一側的尼諾單手給拖了回來。
「你快三十歲了,親愛的,」他笑道,「你已經過了幹這種事還可愛的年紀。」
「我恨你。」尼諾打了個哈欠。
「我也愛你,」馬特說,他的手放在尼諾脊背上上下撫摸,溫度妥帖地燙進人的皮肉中,房間裡很安靜,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馬特一直等到尼諾呼吸平復,「你還好嗎?」他平靜地問道。
尼諾抽抽鼻子,輕輕點頭,「遇上蝙蝠俠的情感爆發——你懂的。」
馬特挑挑眉,「世界要毀滅了嗎?」
尼諾大笑出聲,他又放鬆了些,鼻子埋在馬特頸彎處輕蹭。困意漫延開,在尼諾幼時的房間裡,總算多了些鮮明的生活氣息。他記起自己曾在這張床上做過許多噩夢,到後來,他不再害怕浴缸中睜眼流血的美麗女人,這間屋子裡更多人的身影填補了那個空缺——他和迪克在大宅中尷尬地互相繞道,三天整沒見到對方人影。他帶著傑森在馬路上飛馳,夏日的風穿過車窗,他們回到大宅後勤勤懇懇洗刷了所有地毯,空氣中都是肥皂泡——
「那個小混蛋。」尼諾張開眼,他對著天花板罵道。
馬特幾乎一瞬間體會到了尼諾的意思,畢竟隨著年齡增長,尼諾對身邊的家人朋友都更溫和親近,年少時和迪克的意氣之爭極少出現。而對待敵人和對手他也一向懶得在生活中付出口舌,快准狠讓其付出最大的代價才是尼諾為人處事的原則。
只有傑森,尼諾一方面想要愛護他,關心他,希望紅頭罩趕緊挪挪他的屁股滾到佩蒂特先生的眼皮下。
另一方面,死亡與復活造成的天塹又讓尼諾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全然陌生的成年男人。
「馬特,」尼諾呼出一口氣,他的聲音很小,「你說傑森會恨我嗎?因為我把他趕出去——」
「不。」
尼諾頓了頓,「我把他趕去了衣索比亞。」
「你們大吵了一架,互相說了些狠話,」馬特的胳膊沉甸甸地壓著尼諾,「弗吉的爸媽每次被他惹惱,都讓他滾出尼爾森肉店,你猜怎麼著?十幾年過去了,我們還在吃他媽媽做的燻肉卷。」
尼諾埋在被子裡的臉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微笑。
「去和他聊聊。」馬特睏倦地說。
「如果他拿槍指著我,你會為我踹他屁股嗎?」尼諾誠懇問,「因為我知道迪克絕對會抓住這個機會嘲笑我。」
「如果他拿槍指著你,或者再提起你媽媽的事——」馬特拍拍尼諾,「我就去踹他屁股,我保證。」
尼諾沉重的腦袋陷進枕頭,他心滿意足,勉強點點頭,「好的。」
*
即使下定了決心,尼諾還是為著拜訪傑森的時機猶豫不決。
他堅持不能就這麼出現在傑森門口,因為這樣會把哥譚的地下新秀紅頭罩嚇得落荒而逃——他說這話的時候正在早餐,提姆嘴裡的煎蛋嗆進了他的氣管,羅賓抱著咖啡順氣,臉上的表情充滿了睡眠不足的疑惑。
「我覺得你對他有點誤解。」提姆盡力委婉。
「你還不夠了解他,」尼諾盯著手機哼哼,「他是個有纖細敏感神經的人——雖然外表看不出來,我知道,但他小時候是會為電影結局哭上半小時的那種人。」
「啊,」提姆乾巴巴地說,「現在他只會把人掛在滴水獸上狂毆半小時。」
「……這也算一種進步。」尼諾承認。
他想了很多藉口,從夜間的義警生活,到犯罪巷的幾個新項目,最後他還是決定拿著韋恩慈善基金會作為由頭——恰好一批蛀蟲在布魯斯離開的時候暴露出來,尼諾親切地展現了前檢察官的職業敏感性,把這群人和證據一塊打包全部塞給了戈登。
他在傍晚驅車前往東區。
紅頭罩已經躲著他們有些時候了,偶爾夜巡時夜翼想同他說上幾句話,卻只能瞧見一個煙霧彈和消失的鉤鎖。但在現代社會,人很難杜絕網絡科技的運用,加上芭芭拉與傑森的相處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沒什麼太大的矛盾——紅頭罩還是暴露了自己的安全屋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