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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馬斯瞥了眼樓底下的工地。
水泥管道被打散之後,最上面的管子依次排好隊陸續滾了下來,瞬間如洪流般衝垮旁邊的圍欄。蝙蝠俠在半空中時盯準的落腳點就在旁邊,頓時被水泥管擦到帶出去十幾米遠,跌進後面深藍色的休息棚里。
休息棚外停著一台挖掘機,發動機鑰匙就掛在棚子裡。
蝙蝠俠拿起鑰匙,爬進駕駛艙,對夜翼說道:「我們交換對手,你負責帶著小丑女離開這。」
夜翼:「?你認真的?」
他猛地扭頭,就看見自家導師開著挖掘機筆直向夜梟所在這棟四層高小樓沖了過來。
「等一等!我還在上面呢!」夜翼沒來得及喊出口,夜梟俯下身抬腿掃了過來。他猝不及防被絆得向樓下倒去,只得在半空中調整姿勢。
——哈莉被蝙蝠俠拿勾爪綁起來放到了挖掘機駕駛艙頂上,這會迎面向前被風吹得淚流滿面。夜翼用手抓著圍欄減了兩次下降速度,千鈞一髮之際落在小丑女身邊,就聽見她一邊紅著眼睛和鼻頭一邊興高采烈道:「嗨,帥哥!」
夜翼原本要說什麼立時給忘了:「……哦,謝謝。」
但他沒忘記給小丑女一手刀。
挖掘機的鏟子高高舉起,加入廢棄小樓拆遷辦。
夜梟來不及給火箭筒裝填彈藥,只能嘗試用小型熱武器擊碎這台被臨時徵召、入伙蝙蝠家的挖掘機風擋玻璃。
「我靠。」夜翼罵了一聲。他周圍碎石與彈藥渣齊飛,灰塵共火光一色,很快就嗆得和哈莉一樣眼淚汪汪,只好抓著小丑女身上的繩索找機會脫離這片是非之地。
小樓岌岌可危。
戰場中央的人完全不理會觀眾是怎麼一把鼻涕一把淚看待這一幕的。托馬斯在樓頂碎成快之前跳下來滑到挖掘機的鏟子上,再順著金屬鏟與駕駛工具之間的連接杆靠近機器主體。
夜翼忙不迭地趁著這個機會拽著躺屍的小丑女跳下車,再一回頭,車廂里的兩個傢伙已經不知道滾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靠。」他又充滿感慨地重複了一遍。
哈莉花費半個晚上、不計成本砌成的水泥台相當大,缺點是表面一點都沒幹,托馬斯掉到上面的時候心想幸好夜梟制服偏灰色,就算在水泥里滾了一圈也不太明顯。蝙蝠俠就不一樣了,穿過黑色衣服的人都知道——黑色其實一點都不耐髒。
於是懷著這點不可言說的惡作劇心理,托馬斯拽著蝙蝠俠的手臂、用膝蓋把他頂在水泥地上:「既然我們到了建築工地,我就想起一件事,蝙蝠俠。你在韋恩莊園地下開洞的時候,有沒有徵詢過房主的意見?」
蝙蝠俠再起身的時候,水泥上留下一個清晰的蝙蝠印。他後背上濕漉漉的,灰白色的液體順著披風往下流,夜梟越是提到韋恩莊園,他越怒火中燒,咬著牙說道:「你來到哥譚的時候,有沒有問過這座城市的意見?」
托馬斯本想說你在韋恩家的地洞裡養蝙蝠可比我來到哥譚早得多,但他掃到蝙蝠俠帶著點胡茬和灰塵的下顎,忽然被一道靈感擊中了:
前一天早上布魯斯·韋恩看到他帶著裝修團隊站在韋恩莊園裡時,有那麼一瞬間也是這副表情。那種稍顯凌厲的,且並非是和外界、而是自己內部某種情感作鬥爭的複雜情緒,與布魯斯·韋恩展現出來的平面人設不太相稱,給托馬斯留下了少許印象。
他想到這時,心跳不知道怎麼加速跳動了兩下,許多與布魯斯·韋恩和蝙蝠俠接觸的細節都在腦海當中浮現出來。但這時容不得他細想,蝙蝠俠一拳揍在他臉上,托馬斯正在走神,毫無懸念地倒下去、在蝙蝠圖案旁邊印了只貓頭鷹。
「……」
小丑女,你滿意了嗎小丑女。
托馬斯這時也跟著冒火了,他都不沒搞清楚自己這股情緒是從何而來,就仿佛有件重要的事情懸而未決,令他又焦慮又煩躁,偏偏還不能靜下心思考,因為有個人在旁邊總要將他的思路打斷掉。他心想反正都已經打起來了,還有必要管對面的人是誰?
他們什麼時候有這樣的底氣和餘裕了?
蝙蝠俠就發現夜梟的神情冷了下來。然而就在剛才某一刻,他看上去可以說是有些不知所措。
「看來你對我有很多不滿的地方,蝙蝠俠。」夜梟說,「那我們當中只有一個人能站在這,自由地選擇活著還是死去的時候,事情就解決了。」
……
「有時候生活中的某一個意象頻繁出現,並不是沒有意義的。」布魯斯聽見扎坦娜在他身側輕輕地說,「只是我們還沒能將它們聯繫起來。」
兇猛的夜間獵食者向他攻了過來。
蝙蝠俠抬起左手臂。他能感到從骨頭縫裡傳來的涼意。
記憶中,這條胳膊應該沒有受過太嚴重的傷。但是就在十二個小時之前,他拿到了萊斯利·霍普金斯醫生郵寄過來的體檢報告,上面提到他小時候在玩耍時摔斷過一次手臂,那之後每到空氣濕度大的季節,再加上受涼,就會有異樣感。
他問阿爾弗雷德:「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八歲。」管家說,「小托馬斯少爺想看看剛出生的貓頭鷹長什麼樣,於是您帶著他上樹,結果下不來了。」
刀光。
劃亮夜色。
金屬碰撞聲。
夜梟拿匕首撐著地面,發出輕微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