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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對,現在應當是大兒子了。
話說回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每當不小心看到財經報上一堆專家大肆爭論韋恩企業或洲際酒店現在市值能達到多少,阿法納西耶夫的心情都略有微妙,不能說毫無驕傲之情,可是還是前浪死在沙灘上的不忿要占上風點。
隨著對陌生宇宙的逐漸適應,阿法納西耶夫認為,他這種尋常父母少有的、與自己後代之間的爭勝心理,可能是因為他根本沒有和孩子們相處過太長時間。
作為父親我是失敗的。他有時會不由得這樣想。但這不應該是我的錯。
當他看到布魯斯·韋恩以韋恩夫婦的名義建立慈善基金時,或者在採訪中提到父母時也會想:這不是我的錯。
那段gnn電視台對兩個韋恩的採訪節目,阿法納西耶夫看了很多遍。他最後選擇把採訪里提到的童話故事書的作者名字當成自己的臨時代號,哪怕在他的記憶中,他其實並沒有為布魯斯講述過這個故事。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曾經所在的宇宙不過曇花一現,除了他本人,除了這個名為『托馬斯·韋恩』的、本該死去的中年人,沒有人會記得發生怎樣的故事——沒人會知道他的親生兒子小托馬斯·韋恩,打算在犯罪巷裡面殺死父母。
「……帶路,他離這邊越來越近了。」科爾·卡西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
阿法納西耶夫還算器重他的能力,因此游離的思緒終於打著彎繞了回來:「你說什麼?」
「我說那個托馬斯有霍夫曼給他帶路!他馬上就要抵達我們的大本營了!」科爾·卡西暴怒,怒火有一大半其實是對著阿法納西耶夫,但他巧妙地表現得像是對著對手,「這目中無人的混蛋居然膽敢拿我們的錢給他的助手做練習!」
「這未必是他的助手。」阿法納西耶夫說,「也可能是臨時撿來的,據我所知他和……嗯,我認識的另外一個人都有撿小孩的愛好。」在這裡提起蝙蝠俠會有些突兀,他乾脆含糊過去了。
科爾開始擔心另一件事:「你不會對你認識的人放水吧?」
「我會嗎?」阿法納西耶夫自言自語。
幾秒鐘後,他敲了下鍵盤,指著屏幕上無人機拍攝下的托馬斯的照片說:「這個孩子想要殺我。」
科爾忽略了『孩子』這一稱謂。
也許上了年紀的人看年齡多大的年輕人都是孩子。
他驚訝道:「他想殺你?你們是仇人?」
「他想殺我時還很小,可能只有七歲……?我忘了,或者八歲吧。」阿法納西耶夫漫不經心道,「比他身邊那個小姑娘還缺乏經驗,雖然算得上有天賦。」
科爾·卡西心說,能讓七八歲的孩子想動手殺人,你當年要麼是個人渣,要麼是個萬里挑一的人渣。
他自愧不如,又被這個罕見的故事吸引了注意,主動問道:「所以他失敗了?」
「唔。」阿法納西耶夫想了想,用了種很奇怪的說法,「嚴格來說,他是能成功的。」
科爾·卡西:那你不止人渣,還菜得摳腳。
「這麼說吧,如果重複一百次當年的場景,有99次都是他活下來,只有1次可能會是我和我的妻子——她當時也在現場——活下來。然後,我就來自那不到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阿法納西耶夫並不在意身邊的人想些什麼,自顧自地說,「所以我說他很有天分,儘管我和我的妻子當年完全沒注意過這一點。」
科爾聽得糊塗:「你的意思是你把他反殺了?可他現在不是還活著嗎?」
阿法納西耶夫懶得解釋。
科爾·卡西在靜默中自發地理解了一切:這一定是個人渣成年人試圖反殺幼童失敗後嘴硬的故事。幼童多年後成為了布魯德海文警察,雖然立場比較混沌,但整個過程依然足夠勵志。
阿法納西耶夫若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定然是不會承認自己菜的。
然而他願意承認自己的軟弱。
在他過去所在的那個善惡顛倒的宇宙,老托馬斯·韋恩是個既不成功也不失敗的惡人。他的妻子瑪莎·韋恩比他睿智、比他貪婪、比他有決斷也比他果敢。阿法納西耶夫時常聽從妻子的命令,無論是詐騙、挪用公款、還是殺人拋屍,他從理解到實踐,永遠是比瑪莎慢上一步的人。
只除了一件事。
犯罪巷裡,他的大兒子,小托馬斯·韋恩向他們舉槍的時候……確切地說,是在小托馬斯·韋恩誤殺了擋在父母前的布魯斯·韋恩之後。
阿法納西耶夫反應比他的妻子快一步。
——他在女人對著親子的屍體和槍口愣神的時候反射性地開槍射擊。
阿法納西耶夫有時陷入回憶的時候會思考一個問題:反轉宇宙的我們難道不擁有也不表達愛嗎?不,不是。
他能感到自己愛著瑪莎,愛著托馬斯和布魯斯。他也見過其他一邊甜蜜地戀愛,一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情侶們。那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人們習慣了錯誤的表達愛的方式,只有小托馬斯·韋恩與之不同。
也因此,一對夫妻由於孩子們的死分道揚鑣就很好理解了。
阿法納西耶夫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不願判斷自己和瑪莎誰對誰錯。亦或是他骨子裡的軟弱從未改變過,哪怕後來以『batman』的身份在哥譚市行動,他也不能說就此脫胎換骨了:正因為沒有勇氣面對現實,帶上面具後才能得到一時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