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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閭知道後,頭皮都炸了,當夜就堵到了他家書房,兩人在書房拍著桌子吵了一架,砸了一張書桌,踢碎了一缸魚,不歡而散。
也就是那個時候,崔閭知道了一件事,五大家在江州的門庭是覆滅了,可他們在海上是有據點的,並且,在朝廷收復江州的過程中,五大家用來出海的海船炸毀數對不上號,報損上朝廷的船隻,和五大家實際擁有的數量差著近一半。
畢衡在江州住的時間不長,多多少少也看出了其中貓膩,可他沒有證據,崔閭幾次三番差點被他帶溝里去,就是知道自己家後山那塊可能有問題,也不敢叫他知道,於是,兩人直接翻了臉。
因著畢衡密函,朝廷那邊也算是知道了江州這邊暗中藏了東西,比如海鹽場,比如那些失蹤的海船,待收復江州後,江州府台的任用上就成了爭吵的問題。
用朝廷空降來的人,一年沒理清江州事務,年底稅課匯帳,一盤下去,竟然還虧空了。
後來,才心照不宣的換成了江州本地提拔起來的官頭,也就是嚴修,這才讓江州陸陸續續的,又成為了大寧稅課上的繳納大戶。
畢衡呢?
回和州了,回去之後不久,他就被提成了和州總督,而他留在江州的丈人,帶著他的妻女又住了些日子,這期間,他給崔閭來過信,信中繪製了和州風貌,那連綿的黃沙,一眼望不到頭的空寂,以及風吹迷人眼的惡劣氣候,無不訴說著他對江河湖海的渴望。
崔閭家祖上啊,收集過很多很多的地脈圖,就算百年山川變幻,但大致水脈走向,他就是不出江州,也能從祖上珍藏的輿圖上找到。
他一時又被畢衡身上那股子奉獻精神迷惑了,就日夜翻找水流地脈以及山勢勘測圖,點燈拔蠟的又給畢衡開始了紙上談兵般的講解,並將可以引流的地域,以及清理淤田和鹽鹼地的想法,一一述諸紙上。
這下完了,畢衡連夜帶著他的信跑到京里去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到太上皇的青眼的,在那個退位朝權移交更迭期,硬是擠出時間召見了他,然後君臣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反正崔閭瞎畫的水路圖,沒有得到太上皇的認同,倒是讚許了他天馬行空很有想法的意思,當然,這話是後來畢衡告訴給崔閭的,反正那水路圖畫的不切實際,用太上皇的說法,就是實現不了,就目前的人力、畜力,以及生產力,樣樣都完成不了這樣的大工程,又或者往後推個幾十年,等國力上來了,或者可以一試。
畢衡啥都沒聽進去,他就只聽見了太上皇最後一句的「可以一試」,然後,他又轉道進了江州,非要請崔閭跟他回和州,說什麼要讓他過去進行實地考察,是了,太上皇說了,沒有進行過實地考察就畫出水路圖的,就顯天真透著傻氣,想法是好的,但不可能實現。
然而「可以一試」的點評,讓畢衡在絕望的空隙里看見了希望,他堅信崔閭有那個能耐,能幫他把水豐之地的水源給引去和州,為此……為此不惜以女許之。
他女兒那時候才多大?
十二歲,每次崔閭過他們家做客的時候,那小姑娘都羞答答的叫他叔,他跟畢衡以兄弟相稱,那小姑娘可不得叫他叔麼?雖然倆人實際也沒差著幾歲,可在崔閭心裡,一日當了人叔,就是倫理上的長輩,畢衡那貨,為了達到自己的目地,竟然把腦筋動到了女兒身上。
他那個氣啊!
我把你當兄弟,你卻要當我老丈人,甚至你連個及笄的女兒都拿不出來,弄個沒長成的小丫頭,完了把我哄去和州,不僅要替你累死累活的想折引水,還要幫你養女兒照看家小,你咋那麼會算帳呢?
和州總督,你乾脆轉行當賣貨的掌柜算了。
年輕的崔閭思維跳躍,想像力活泛,他沒往以後會有個總督岳父身上想,只感覺自己有被人占便宜的嫌疑,一氣之下,就沖天發了毒誓,說他這輩子別說江州,就是滙渠縣,他也不出,但有叫他踏出滙渠縣一步的情況,就是畢衡指東他不往西的時候。
倆人再一次不歡而散。
崔奉眼紅他受總督之女青睞,偷偷尾隨的那一次,就是畢衡的女兒來替他送信的時間點,畢竟任著和州總督職,畢衡不好在江州逗留太久,兩人爭吵過後,畢衡也知道自己提的聯姻之舉,過於冒昧,可到底心存念想,愛才難棄,還是譴了他女兒前來,想讓兩人當面聊聊。
崔閭那時都快二十了,說親的事情已經在大伯母的提案上了,可畢聽蓮十二,一個清俊到連父親都頻頻誇獎的青年人,在她眼裡是那樣的美好,江州又是這樣的山清水秀,她想留在江州,不想再跟隨父親回到那個風一吹就蓋臉的,滿身全是沙土的地方,於是,她欣然同意來替父親遞信,然後跟崔閭說了願意嫁他的想法,只是得讓崔閭等她三年,等她十五的時候來嫁他。
崔氏的族規是男子二十必須成婚生子,尤其族長一脈,大伯那麼聽話,還中年喪子,他要是敢晚婚晚育,不止族裡不同意,他大伯能撞死在祖宗牌位前,管她是不是總督的女兒,他們崔氏這許多年,只求延續血脈,又不求升官發達,所以,誰的女兒也沒用。
崔閭婉拒了畢聽蓮,告訴她自己這輩子要生很多個兒女,他不想像大伯和大伯母那樣,就只一個孩子,出一次意外就斷了香火,他會生至少三個兒子打底,女兒不在他的計算內,所以,他必須得娶一個身體健壯的姑娘,哪怕長的不好看,但只要她能生養,他就能一輩子只守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