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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海船全數倒灌海中的消息,一夕之間傳遍了保川府,很快便有快馬報進了京中,那些指望這一船貨發家發財的人,奔走相告,驚慌失措。
盧昱到了保川府碼頭,遞信去江州那邊,說要見崔閭,卻發現,他製造的兩地百姓失和,確實有了效果,因為江州那邊的船渡收緊了渡牌,看到保川府衙署出具的渡牌,直接收了舢板。
去找婁文宇,卻得了一個閉門羹。
如此,又等了十來日,陸陸續續有船隻回來了,全都是一副落湯雞的面目,臉色灰敗,望著江岸兩邊來接自己的人,失聲痛哭,眾人這才知道海上行船,真就是看天吃飯,能僥倖活下來,真就是老天保佑了。
海上貿易,一場損失,中層家族傷筋動骨,頂級豪紳只能算是脫一層皮,疼是很疼的,卻仍有老底撐著。
本來是掀不起他們的報復欲的,開船出海之時,崔閭也說過了,海上風險高,風險和利潤對半開,萬一有個什麼,大家可不能找他。
然而,官鹽的蛋糕他動了,等於是切斷了那些人的供血之源,讓海貿的損失,失去了回血的一大來源,這就令人難以接受了。
再有盧昱近日布置上江州的暗線來報,說在滙渠靠海的山一側,發現了一處秘密碼頭,有貨箱疑似從海上迴轉,看那拖拽痕跡,極有可能就是同一批出海的貿易所得。
這個消息,加劇了他們對崔閭圍剿的決心,根本無須多慮,有崔閭這樣的攔路虎在,他們拿不到海上利潤,還被坑的一臉血,更連手中的蛋糕都保不住。
殺,必須殺了他。
保川府現在就是盧昱的天下,雖然調不了兵防,可門戶卻是對著京畿大世家敞開了,一批批的部曲開始趁著夜色進了保川府。
婁文宇暗中焦急,去問崔閭,「可以動手了麼?我估算了一下,他們進了有小二百人。」
崔閭搖頭,「還不是時候。」
江州兵防仍然保持著從前的巡防習慣,只是內里悄悄的藏了些人,不動聲色的成了普通兵防中的一員。
終於,在估摸著各家部曲出盡三分之二後,崔閭以慶賀長孫生辰為由,在滙渠和府城大宴賓客,流水席擺了三天,其喧囂奢華燙人眼。
在那些人眼裡,他這是拿著他們的錢在揮霍,在炫耀,在朝他們示威。
第一批部曲扮成的殺手,跳入了江中舢板,乘著夜色往江州偷偷摸來,崔閭與衙署官員把酒言歡,在盧昱暗線的眼中,醉酒逍遙。
江邊漕船渡口,埋伏已久的漕運兵偷偷探頭,「來了,快,把吆喝聲再弄大點。」
盧昱在府中等消息,衛沂卻坐在房中安靜看書,突然,往他房中來的腳步聲響起,門口現出了盧昱高大的身影,眨眼便欺身上前,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頷。
隔江水中泛起了殷紅,一直順著水流飄到了江對岸,翌日百姓往江中擔水,然後被水中伏屍嚇的尖叫出聲。
一行五十人的部曲暗衛,全被箭矢射成了刺蝟,盧昱腳步匆匆的到了江邊上,那些打撈上來的屍體整整齊齊的排在堤壩上,像耳光一樣的抽在了他的臉上。
百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驚慌失措的奔走相告,可有洞察力的商賈卻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裡,保川府和江州不太平了。
果然,在又兩次的夜探江州不得,損失了上百部曲後,盧昱乾脆不裝了,摸清了江州地形後,直接壓上了全部的五千部曲,那是他從各家門裡能薅到的最大數目,依著江州兵防的實力,有自信能一舉把崔閭連同其家小,一起打殺了。
他放出風去,只要崔閭一家老小的命,其餘人等不涉其中,只要不與崔閭過從甚密,亦可饒其一命。
語氣之狂,好似出了保川府無所不能。
確實,千百年的世家培養起來的部曲,豁了命的要殺崔閭,那戰鬥力不是一般兵士可敵的,江兩岸的百姓縮在家中,眼睜睜看著裝備精良的世勛部曲,靠著自身戰力挺過了江,而江邊上的喊殺聲里,卻站著身先士卒的崔總督。
他看著不年輕的身體裡,好似有著無窮的力道,手上的箭矢箭無鬚髮,冷著臉由左右親衛護著,對沖向他而來的死士,給予弓箭的禮贈。
在荊南的那些日子,他也不是都坐著閒談的,太上皇崇武,就恨不得身邊人個個武力開掛,崔閭短期內學不來的好身手,讓他摸索出了更省力的自衛方式。
站樁射擊課,太上皇教的興致勃勃。
秋吉護著崔閭左側,鄂四回護著崔閭右側,兩人不時的往荊南方向看,又擰眉看向保川府內不動的兵防,崔閭像是知道他們的疑惑似的,解釋道,「盧昱偽造的武弋鳴書信,讓他們暗兵不動的。」
做戲自然要做全套,他在帝黨這邊豎的牆頭草形象,此時就有了反噬力,武弋鳴作為帝黨最堅實的奠基人,他當然是樂意看他們自相殘殺的,支援?這個時候當然不能支援。
可百姓們不知道怎麼回事呀!
只看到一波一波的暗衛殺手,不要命的往江州沖,被射退,再衝擊,被砍殺,如此兩日,終於叫其中一小波人上了岸。
崔閭帶著人往漕運倉庫退,酉十六焦急的上前勸道,「崔大人,屬下們帶您上船走吧!」
他們死活也沒想到,世勛府邸里居然能有這麼多部曲,當年被太上皇剿了一批,剩下的看著應當只夠保護各府邸的安危,卻沒料幾十年過去後,這些府邸里,竟然又冒了成千眾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