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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的閃念,在崔閭登上車時,形成完美閉環。
崔誠駕著車跑在往內城去的青石板路上,李雁困的左搖右晃,最後像只小貓般,縮在馬車一角睡了過去。
崔閭閉目假寐,但見他手指來回捻動的頻率,便知他腦中盤算正轉的極快極多。
夜深人靜,連打更的都躲起眯瞪去了,崔誠作為世仆近侍者,便開口問了心中疑惑,「老爺為何這就走了?」
那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全拱手讓人,撈不著首功了麼?存在感可不能刷個半途而廢啊!
崔閭微睜開雙眼,聲音散在風裡,「我這是在以退為進,並且以削弱世家身份為目地的,急流勇退呢!」
也是在告訴那些人,他跟那幾個被抓起來的當家不一樣,他不是那等急功近利者,非以此功為目地的要融入他們。
哪怕有畢衡在,崔閭也能感覺到王聽瀾和婁文宇,對於他世家身份的芥蒂,只都表現的非常內斂,藏在很深很深的心思中。
聯繫當今和太上皇對於世家掣肘的憤怒,就北境出身的人里,恐怕十有九的,都對有世家背景的人,沒什麼好感。
武弋鳴倒是粗礦,沒有在畢衡介紹他身份時,現出絲毫的眼神微滯,後來崔閭一想,哦,人家武帥府也是勛貴底子打的背書,比王、婁二人對他的背景更有容忍度。
崔閭嘆氣,低喃道,「功成身退,怎麼退?歷來有答案可供參考的,也只有最下策,杯酒釋兵權,可老爺我還沒有那樣的高度,想要讓人不卸磨殺驢,又想從中分一杯羹,撈個之後江州便宜行事的主動權,也只能利用畢衡的誠心,來打一張名為含冤受屈的進退之策了。」
慶功宴沒喝,他這個此次最大功勞者,卻被氣走了,為的還不是別人,是他們一力要找回去的荊南聖女,這委屈……大了。
崔閭抬手替李雁將睡亂的頭髮理了理,輕聲道歉,「對不住啊,我這也是沒辦法,不趁江州未穩之時出手,等江州盡數歸於朝廷,落於他們手之後,我一個光膀子白身,縱有舉人功名,又能有什麼嘉獎呢?給銀子?可老爺不缺銀子,給身份,就我這世家背景,實權官銜必然輪不到我……唉!」
也是蔣越馮那幾人不知足,非要賴帳甩那最後一招,若然按他們之前擬定的,這江州衙署有十成把握得落他手上。
可現在卻不一定了。
崔閭之前沒起心,是覺得自己離那個位置很遙遠,可後頭一系列的變故發生後,他才恍然察覺到,自己竟是可以伸手夠一夠的。
就像畢衡說的那樣,只要他坐上了江州府台位,那抄家滅門的大禍,不管是真會發生,還是夢裡的杞人憂天,都將有條件有能力的去改變或阻止。
可以說是越級能獲得主動權的最佳途徑,比去求貴人路線好走多了。
所以,在發現紀臻欺纏李雁後,一瞬間他就走出了借力打力的謀劃後手。
崔閭沉吟,似說給崔誠聽,實則也是在理順自己的思緒,「觀王將軍與紀副將的關係,必然是極要好的,她說要留下來協助畢衡善後,王將軍便沒強求她跟上,崔誠,回去後就借畢衡的令牌,把看守紀百靈的人撤了。」
先前為喊人驅蟲,畢衡給了他一塊通行牌,能在宵禁時自由行走,之後便一直未收回,此時倒是可以拿來一用。
崔誠點頭應了聲,「是,老爺。」
崔閭輕嘆一聲,「畢兄待我赤誠,我卻連他也一併算計了。」
崔誠邊駕車邊寬慰,「老爺無需多想,畢大人定然會理解您的,老爺如此,必有苦衷。」
他不知道老爺變化怎如此大,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他家老爺做什麼都有理。
崔閭搖頭,「等他們摸清了幾家的駐船所,必然還要去找造船廠,以及幾家狡兔三窟藏匿起來的財物,我若留在碼頭上,定然得做出一副全力配合樣,有畢衡在,我不可能拿喬談利,崔誠啊,人在順風順水中,往往會忽視其中得力幫手的存在和功勞,會以為他們是憑自己幸運和實力,將事情辦的漂亮順遂,呵,分潤功勞的時候,自然得緊著自己人,我又算哪根蔥呢?是不是?所以,我得叫他們知道,有些事,沒有我在,他們辦不成,也辦不順利。」
我得放大自己存在的必要性,既已被裹挾進局變的洪流,那就得趁機而上,放手一搏。
崔誠沉默的聽著,他知道,此時的老爺只是需要一個人聽著,聽他說話,然後整理紊亂的千頭萬緒。
崔閭果然也不用他回答,而是繼續道,「紀百靈能夠毫無心理負擔的對李雁動手,她背後必然有一個或好幾個極寵愛她的長輩,紀副將的態度就表明了,她家人的護短行為是自來就有的,王聽瀾她會不知道麼?她肯定知道,可礙於多年的姐妹情分,她仍給了她一個私底下解決事情的機會,只要紀副將能夠說動李雁不上告,與紀百靈和解,那麼等回去後,在律法刑罰之下,紀百靈不會受太大懲治,畢竟受害人都原諒她了。」
那人多擁擠時短暫的接觸里,王聽瀾錯估了李雁的心理狀態,只覺當是小孩子氣性,叫李雁誰也不認誰也不理,畢竟,相比較李雁而言,紀百靈才是自小長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孩子,而李雁只是後來被送來寄養的孤女,情分深淺一目了然。
崔閭垂眼,搓著手指頭道,「王聽瀾是剛直的,她給的機會只有一次,所以,我得把她的心往李雁處拉偏一些,沒有什麼比李雁傷後受欺還受屈,來的更惹人憤怒憐憫了,我得讓她跟紀副將就兩個孩子間,產生分歧爭吵,然後將她爭取到小雁兒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