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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著實叫人恨的牙痒痒,甚至他們哈哈笑的聲音里,竟充滿了落井下石之意,對著殊死奮戰的將士噓聲一片,對著賊寇打氣加鼓勵,一股子我過的不如意,別人憑什麼要如意的泄憤心理,將府城內有名有姓的人家,包括各家裡美名在外的女孩兒,全都給播報了一遍,大有隻要成功打上岸,金銀美女樣樣有的意思。
一時竟分不清,這是敵方喊來助威的親友團,還是我方轄下庇護著的子民了,等事後再深入一了解,還真有那些因罪被罰入了賊寇窩的家屬親朋。
他們在本州府治下過不好,親人被罰入海島曬鹽場也生還無望,寥寥的幾個因兇惡不怕死的勁頭,被選入海寇窩,偶爾因做好了差事,得已通過獎懲通道,往家將賞錢捎回,那就是這兩頭終身不得見的親人,唯一的寄託了。
九家子掌舵者,要拿捏著這些被挑選出來,替他們賣命的罪者,手裡自然得捏著他們最在意的東西,並且給了他們最後的生存價值導向,也就是只要對他們的命令言聽計從,讓駕船往哪打,就將刀指向哪,而事成之後的獎賞,就是可以將所得的財物獎賞,通過他們特意開通的郵寄渠道,捎帶給在府城擠兌下生存困難的家人。
如此,南城裡的這波人,才能在如此惡劣又無任何生活來源的日子裡,吊著一口氣的生存繁衍,但這股子破罐子破摔的墮懶風氣,卻是不是從何時蔓延了開來。
奮鬥是不可能奮鬥的,這吊日子,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拉倒,有今日沒明日,就圖一個嘴上樂喝,身體力行改善生活?那不是他們的風格,哎?就擺,就爛,有本事你們把整個南城給屠了。
厭世之人恨不能拉所有人一起去死!
就著這份過節,崔閭上任之後,便無視了這塊地方,他倒要看看,南城門這塊地的幾個鄉里長,會對著日漸興旺的江州府城,生不生得出奮起之心,會不會為了這塊地上的百姓,來主動與前往各城門縣鎮做調查了解的胥吏接觸。
他掌管過一族事務,對於這類人的心理那是一摸一個準,就一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逆反心理,明明是為著對方好的心思,到了人家眼裡,就得跪著求著,好像沒有他們的配合,就做不成事的那種噁心心理。
笑死,我出錢出力的改善的是你們的生活你們的利益,結果倒成了我是為名為利,需要用你們搏名聲一樣的那種互利關係,倒貼也不帶這麼倒貼的,老子的錢撒進海里,也不帶你們玩。
南城門裡的這些人,就跟他族裡那少數幾個二百五族人一樣,以為自己糜爛下去,就能以獨樹一熾的姿態,成為最後被跪求著上轎的稀罕人,然後可以從他這裡訛到,相比其他族人扶持金的幾倍多的利益。
說到底,也是一種博弈心理。
一方以為他圖名,一方就以此做要挾,好坐地起價,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拆遷談賠償款的時候,懂分寸的,拿到心理價位上的數額,也就搬離了,指望靠拆遷一舉成就億萬富翁的,永遠不會對所提賠償款項滿意,於是,釘子戶也就產生了。
崔閭開在內城的商超,說了不禁止任何人出入,廢止了從前外城人不得踏足內城的禁令,結果就這樣一個對於外城百姓而言如此欣喜的消息,傳到南城門那塊,竟然無波無瀾的過去了,爆火的商超開了一個月,南城門那塊的百姓,無一人前往,他派在那邊蹲守的衙差,閒出屁的去聊騷那裡面的孩子,想哄著人踏出南城,結果叫鄉里長唆使個瘋漢子給咬了一口,正正好在腮幫子上留了個大血牙印,回衙秉告時,簡直一腦門火大,要不是大人耳提面命,不許動手,他那刀就真的忍不住了。
沒見有人這麼墮落的,東西兩城都有一條道可以於南城相望的,結果,那兩城來往的百姓,個個手拿肩扛的往家裡搬東西,每天熱火朝天的幹活掙銀子置傢伙什,換誰不得跟著一起奮鬥啊?
偏南城門這塊上的人,就不,就能忍得住誘惑,管孩子在家哭鬧,老婆娘子低聲哀求,那裡面當家做主的男人,把著道路口,嚴防死守的不讓出,就要把自己日子過成異類,過的人棄鬼厭。
崔閭也來火,給了那個被咬了臉的衙差病假,冷笑著吩咐所有胥吏衙差,再不許往那邊去,他們想墮落就墮落,想爛就爛著,他才不會出面去與他們談,揣著如此心思之惡毒之人,不配得到他的憐憫與接濟。
這些人永遠不明白,一個上位者想要搏名聲,永遠是不必去向下討好的,就像釘子戶的房子非要堅持不肯拆,那規劃者完全可以繞開他,就讓他遺世獨立,獨門獨戶,索群寡居,成全他的獨立與冒險。
上位者的眼睛只會盯著上位者,有錢什麼買不到?他可以讓全府城百分之八十之人誇他好,甚至為他立長生排位,那麼這餘下的一成人再到處說他的不是,說他沽名釣譽,也只會成為上位者眼中的刺頭毒瘤,與無法教化的愚民。
想用一副爛泥地里的身子,來要挾心存善念者,那是最最愚蠢的方式。
就像他陪太上皇去西城察訪,對著那些貪心不足的男人,其實也可以用冷處理的方法,晾一晾他們,等他們自己受不住了主動來談,如此,主動權就會一直被他們牢牢抓在手裡。
可誰叫他遇上個真正從心裡體恤百姓的太上皇呢?人家是真一門心思做實事,一顆搞陰謀詭計的心全懟在朝堂上了,對著「淳樸」或被生活逼迫偶爾想岔了路的子民,那是真寬容,真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