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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窟中不能得到好死的人,經過百多年的黑泉孕養,煉就成了一副黑骨鐵架,而那些被棄的狂野蠱蟲,經過多年進化,它們竟然學會了通力合作,百多隻蠱蟲像架車一般的,鑽到這些黢黑骨架上,通力合作的使骨架學會了站力行走,無論它們生前是人還是動物,死後,都成了深窟里的蠱蟲坐騎。
崔景珏當時恐怕就是靠著身上兩隻蠱中王者,學著這些深窟里的毒蠱,驅動了一副骷髏架子,把自己給抬回了聖池。
足可見那時的他,已經百無禁忌了。
而現在,在周邊攔路的障林被族老會派人砍掉一片後,它們非常「懂事」的,如族老們的意願,出林閒逛了。
通往聖地的一路上,不說寸草不生,也是人物絕跡,一路蜿蜒的血河,便是那些來不及跑掉的倒霉鬼,通通輪為這些毒蠱的口糧。
現在,它們架著人形戰車,逼近了蠱族聖地,而那些放它們出來的,自以為能控制住局面的人,則個個嚇白了臉色,方知形勢已經脫離了掌控,他們根本可能不敵這樣的攻勢。
弄巧成拙。
崔閭握著蠱笛,旁若無人的與太上皇就笛音刺耳之事說道,一邊覺得他是謙虛,世家子的琴棋書畫,太上皇是服氣的,弓馬騎射他可以質疑,但文人雅事,世族公子當屬行首,崔閭的謙讓,被他視為過分謙虛,他眼裡的崔帷蘇,大概是全能型人才,小小蠱笛,便只聽過一回,那還不是穩穩拿捏?
因此,他是真的懷揣著欣賞之意,準備一飽耳福的。
眾人一邊忍不住頻頻往崔閭看來,一邊又恐懼越來越近的蠱蟲大軍,那搖搖晃晃的骷髏架子,像死亡的陰影般罩了下來,有膽子小的已經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婦人和小孩子更驚恐的開始哭泣,並全都衝著聖樹腰上坐著的聖女跪了下來,祈求她能驅散這些嚇人的玩意。
可聖女的目光卻在她懷裡的爾扶身上,她抱著一夜之間就蒼老衰弱下去的爾扶,眼神掃都不掃一下自己的族人,更連族老們的喊話都充耳不聞,外界任何事情,都已經影響不到她了。
族老們無法,只能全力驅動著自己的伴生蠱蟲,想要在那些骷髏架子入聖地之前,將崔閭解決掉,只要有太上皇和聖王蠱在,他們不信他們能眼睜睜的看著荊南蠱族被滅。
左師傅的遺言裡,可有讓太上皇保證荊南蠱族生存發展等話在的,太上皇這些年再不願,不還得照著他師傅的遺言執行麼?
族老會無比自信,太上皇不會不管他們的,因此,他們的蠱蟲和蠱兵,只管往崔閭這邊衝來。
太上皇怒目圓瞪,胖虎一身蠱王威勢盡顯,將崔閭牢牢護在當中,不讓那些衝上前來的蟲子近到崔閭的身前。
可族老會的人怎肯放棄?
衝著聖樹上的聖女命令道,「把你的玉蠱放出來,沒用的東西,這些年也合不出聖子卵,若連蠱兵戰意也激不出來,你便不用活了。」
爾扶失去了替身蠱,就代表著聖女的玉蠱也失去了培養價值,他們之後,必須得重新挑選玉蠱了。
聖女充耳未聞,只看著懷中的丈夫。
崔閭卻抬了頭,看著麻木到臉上連淚痕都沒有的聖女,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太上皇也是滿心愧疚,來前的打算,都在接連的意外里被打破了,他們終究沒能替爾扶找到能代替宓意的蠱蟲給他。
他這些年耗損的精血,在失去宓意之後,全都反噬了回來,再也維持不住年輕體態,一瞬間變回了實際年齡般的蒼老模樣,與聖女再也匹配不上了。
聖樹下的族人求告,被聖女置若罔聞般的擱置了,她低眸垂眼看著崔閭和太上皇兩人,手中撫著爾扶白色的頭髮,良久,才悠悠嘆道,「這都是命,我不怪你們,相反,我應該感謝你們,沒有你們,我跟他這輩子都解脫不了,而我之後的雁兒,也將會成為他們控制族人的籌碼,這些年我和他都累了,終於,叫我們等到了小意兒說的主人來了,我很高興,真的。」
李雁捂著嘴,被烏靈和凌嫚兩人夾著,就見聖樹上的女人綻放出一抹冰潔絕美的笑顏來,「這些年,我們也並不是一無所獲的……」
說著,將目光投在了李雁身上,聲音輕淺含笑,「小意兒始終不肯與我的玉蠱相合,我夫君便設了套,讓它主動交待了一些事,而為了彌補嘴漏的過失,這小傢伙,幫著我們瞞天過海的生了一女,所以,雁兒,你不是孤兒,你是我跟爾扶的孩子。」
李雁瞪大了眼睛,膝一軟便跪了下去,聖女將目光投在崔閭身上,「聖池裡的那位想來應該仙去了?我應該謝謝他,沒有他的允許和幫助,雁兒到不了聖王手上,自然也就成不了下一任聖女候選人,他是我們一家三口的恩人,所以,為了報答他,我將族中不傳之秘,也就是驅蠱之法教給了他,卻沒料,他竟教出個小蠱人,呵呵,那位先生的才智,是我族全部人口加起來所不能敵的,我很高興,他能有控制萬蠱窟內百萬蠱蟲之法。」
族老會的人都震驚了,一個個不可置信的抬頭望著她,其中不乏有人指著她罵她瘋了的話,可她始終連眼風都不掃他們一下,只低頭望著懷中的爾扶道,「我從不覺得你配不上我,反而是我拖累了你,爾扶,願來生我們能生成普通百姓,做一對普通夫妻,跟我們的孩子過最普通的日子,再也不要……受制於一隻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