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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外頭僕婦跑進門,臉上的表情欣喜又慌張,半邊紅半邊白,跟調色盤似的,急喘的聲都發不出來,只余了手指在比比劃劃,還是崔秀蓉安撫了人的情緒,這才盤問出一句話來,「大管家,大管家回來了,他叫……他叫少奶奶姑奶奶們趕緊換衣裳,抬香案,準備去祭祠。」
後頭被驚動的兩個媳婦子們也出來了,大家全都趕腳到了前廳,就見果然是崔誠回來了。
吳氏立刻上前,「誠伯,大爺呢?還有父親他……」
崔誠忙衝著幾人鞠躬,臉上笑成了一朵菊花,「大少爺很好,在府城那邊幫老爺看著呢,二少爺、五少爺都在府城,等那邊事忙的差不多了,就能回來了,二位少奶奶兩位姑奶奶,咱們老爺當官了,老奴是趕回來通知幾位的,快換了衣裳,祠堂那邊要起香案了。」
按照前朝的慣例,這等大事,當全家集齊了,招集全族人一起擺香案祭祖,可現如今不提倡低調麼,再說三位少爺不巧的都去了府城,沒有過府門而不報的道理,是以,崔誠就想著,不管辦不辦宴,祖宗那邊還是得第一時間給告知一聲的,兒子們不在家,那下次等回來再祭一次就是了。
老爺子的大喜日子,不能就這麼蒙著腦袋過去了。
他往前趕了一步,到了府里,便立刻招了僕從來開始準備東西,而崔閭一行人,都著的普通衣裳慢慢往城內逛,一路都沒有人知道這一車子人其實都是大官,直至經過崔氏祠堂那邊,就見著崔元池和崔長林他們,帶著人激動的迎了上來,紛紛納頭就拜,聲音都激動的顫了,「給族長(大爺、大伯爺)道喜,還請族長(大爺、大伯爺)入內,給祖宗們敬上一香。」
由於一路來談的非常投契,呂木綽他們三人倒是都露出了理解寬容的笑來,拍著崔閭的肩膀道,「是該去敬告祖宗一聲,崔大人如此出息,為族爭取榮光,很該成功祖宗和族人們的驕傲和榜樣啊!」
崔閭表示不敢,又對著崔誠發火,「誰許你如此乾的?還不叫他們散了?」
卻是所有人都笑嘻嘻的望著他,根本不怕他,崔誠更領著兩個僕從上前,手裡捧著的竟是已經改好了的官服,臉上笑的眉眼不見,「官衣局那繡娘手巧,老爺你們一路慢行慢走,她在馬車裡就將大小改好了,老爺,都到門口了,進去上一柱香吧!」
呂木綽等人也笑道,「正巧,我等也討你們族裡一杯水酒吃吃,大喜之事,合當慶賀一番的。」
崔閭搖頭,表示無奈,「鄉里老僕,沒什麼世面,也不懂什麼規矩,您幾位莫見怪,既如此,恕閭失陪了,回頭定請幾位嘗嘗鄉里特物。」
聽了消息趕來的族人已經又將祠堂圍了里三層外三層,崔閭被崔誠帶至辦事處旁邊的一間小房間內換官服,崔誠高興的眉飛色舞,崔閭則顯得鎮靜些,還有空批他,「倒也不急於這一時,怎地非要當著外人面火急火燎的大肆祭祖?」
崔誠幫著替他換官服,神情熠熠,「就是這樣,才能叫他們看清楚我崔氏宗族的力量,老爺,老奴不知道您謀官的目地,可老奴了解你,再低調,在自己的地盤上,也是要亮一亮招牌的,族中多勢利,分了地,您倒能用什麼來轄制他們呢?這些天吵吵鬧鬧的,不就是在試探您的底線麼?今天這個祖祭完,老奴保證,再不會有人敢在新立的辦事處里拍桌子了。」
崔閭看了他一眼,點點他,沒說話,卻是默認了他的話。
確實,他本就沒有過家祠堂而不入的道理,不論有無準備香案,或換了這身官服,他都會捧著新到手的官印,去祠堂里敬告一番的。
鎮的,就是那幫子仍不太安分的族人。
以為得了田,從此無需依賴大宅而生,就可以與他嗆鼻子瞪眼,挑戰他的族長威信了?
作夢吶!
崔閭一身四品府台官衣帽的,出現在了眾人人前,那本還喧鬧的場景,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祠堂門口的香案上,三牲已經擺好,敬告天地先祖的香燭也燃了起來,在燎瞭香菸中,就見挺直了脊背的崔閭,一步一步的走至蒲團前,舉手接了三根香線,虔誠的對著祠堂前的香案拜了三拜,然後,開始在左右夾道的族人中間,往正堂坐滿祖宗牌位的方向去。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一聲也不敢出的看著他,若說從前只是對於族長之威的敬重,那現在衝著他身上的那身官服,就又多了一層神降的畏懼。
那是朝官啊,聽說是真龍天子親賜的大官。
很多人連縣老爺的官品都數不明白的,這會兒愣生生被府台老爺這幾個字,給攝的動都不敢動,更別提之前還妄圖鬧一波事的,這會兒感覺腿都軟了。
怎麼還當官了呢?聽說以後這整個江州就是他們族長說了算了,我滴個乖乖,這族裡就已經隻手遮天了,以後還能遮到整個江州去,那他們還鬧什麼鬧?人國法家法,隨便一個都能按死自己。
立時,一個個都如鵪鶉似的,恨不能埋人堆里去。
崔閭卻懶得看這些人一眼,直身舉香一直走到祠堂內正堂上,對著上面成排的牌位恭敬的叩首敬香,「列祖列宗們,保佑我族香火旺盛,子嗣綿延,不求達官顯貴,但求平安喜樂,不孝子孫閭誠心泣求禱告!」
待三叩首出了祠堂門後,崔誠領著家下眾仆,崔元池、崔長林領著辦事處的人手,吳氏、小秦氏,以及崔家兩姐妹們,一齊噗通跪了下來,所有人均激動的望著他,「恭喜老爺(父親)得封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