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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仲浩按著狂跳的心,眼神熱切的盯向他爹,頭一次生出,原來他爹竟有比縣老爺,更魁偉高大的英姿氣場,有比肩京畿大官的派頭。
這就是他以往夢幻里的場景,不過都是作的自己有如此地位氣勢,和煊赫派頭樣,沒有真實場景里的人,會是他爹,他那個活了四十多年,被他認為庸碌無為的父親。
崔仲浩邊看邊恍惚,覺得一切都在做夢,他沒有進府城,妻子沒有因販鹽角子被抓,他還忙碌在家族裡的俗物上。
「二人大人,非崔某咄咄逼人,而是這件事,關乎到我們今後的合作上,甘蔗沒有兩頭甜,你們應當懂取捨之道,崔某其他事都可以讓步,唯獨這紀府,不看到她們得到應有的懲處,那與我與李雁姑娘而言,就是不公,若國法不公,又何談以後在治理江州府務上?……私以為,新律里的這個精神免役免責條款,不妥,亦非常具有人為可操作空間,實不能讓人理解與認可,若遇奸惡之人用此條款,你們當以什麼標準鑑別?只要醫者是人,人就有被買通之漏洞,這所謂的精神寬赦法,就不能用,且不合適宜,崔某愚見,真若有人患了此症,倒不如給予人道消亡的好,也免得他們長久遭遇苦痛……。」
在確定了自己不可或缺的地位後,崔閭也就有了強硬談判的資本,與之前避而不談,和連問責都顯得逾矩樣,形式立倒。
有了上桌吃飯的資本,他現在有的是底氣,來通過自己的手段氣勢,逼親紀方給出承諾,明確表態。
王聽瀾沒料崔閭突然這樣強硬,之前明明一副由他們作主的模樣,現在一開口,竟就是要把人弄死正法的堅定。
可見,這不是他一時的興起,而是一早就有的念頭。
紀百靈是真把人得罪死了,連個轉圜的餘地都不留。
王聽瀾一時沒了聲,臉上也是為難樣,婁文宇倒還好,沒有太多顧慮和人情方面的考量,他們府和紀府可沒過命交情,倒也犯不著為此與崔閭交惡,因而倒說了句公道話,「小紀大人行事確實欠妥,有罪自然當罰,無論精神有什麼問題,該懲處的就該按律懲處。」
畢衡斜眼望向王聽瀾,從鼻孔里出氣,「王將軍,你一向為官清正,主上能叫你來尋李雁,可你進了江州後,都在做什麼?有把李雁歸攏翼下照料麼?倒不如我閭賢弟上心。」
王聽瀾臉色變了,其實非是她不願歸攏李雁,實是那丫頭對她充滿防備,根本不叫她近身,她沒法子,只得先與武弋鳴接手江州亂局,想著先將府城這邊的事攏清了,歸順了,如此也不枉白來一趟江州,主上那邊只交待她找到李雁,將人帶回,現在人找到了,可因江州生變,她們都滯留在了這裡,在知道李雁周身安全的情況下,她不免就疏忽了,沒有親自把人接到身邊來的打算。
畢衡繼續戳人肺管子,「因為李雁的身份敏感,你怕招人話柄,說有刻意巴結之意,可是王將軍,有時候避嫌太過,也是一種錯,主上能點了你來,就是因為你的身份合適,而你現在的作為,不夠有失主上信重,回頭……你要怎麼向主上請罪?」
他自己為了請罪之事,急的一頭白毛汗,現在猛然發現還有人竟然比他還倒霉,好好的差事叫她辦的糟糕無比,一時間都有些幸災樂禍了。
王聽瀾握緊了手,深吸一口氣,眼神落在崔閭臉上,沉聲問,「這是你的意思,還是李雁的意思?是一定要讓小紀大人賠命麼?」
崔閭輕輕撥動茶蓋,拂去上面的茶沫,頓了一息功夫後,開口,「我想王將軍理解錯了,不是我們一定要她賠命,而是她在沒有家世外力的干預下,應當按什麼律處置,包括後來的紀臻紀大人,枉顧國法,包庇親屬,更欲行舞弊騙君之事,累罪相加,崔某就想問問,依北境一視同仁之政,她該論什麼罪?以及整個紀氏教女無方,又該獲什麼罪?」
婁文宇聽著直拿眼頻頻望向崔閭,這才體味出來,人家哪是要置紀百靈死罪啊,人家整體劍鋒所指著的,是整個紀府,那話很明白了,紀府應該為此次江州之禍,擔負教女無方之罪,無論紀百靈後面受了什麼懲罰,紀府都別想用棄車保帥一招,保存實力。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同樣的,一人生禍,全族連坐。
王聽瀾有些生怒,覺得崔閭有些挾功待報了,可多年行事準則,叫她冷靜的思考了起來,覺得依前次與崔閭打交道的觀察來看,若非事出有因,這人絕不會轉變的這樣強硬,中間肯定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崔閭見王聽瀾沒有發怒,而是低頭思索了起來,便與畢衡對了個眼神,王聽瀾到底沒有被人情往來裹挾,有自己公正處事的原則,肯低頭,懂克制,亦能壓制住自己的脾氣,這對於一個高位者來說,就已經是個難得的好品質了。
畢衡沖外頭護衛打了個手勢,那人很快離開,崔閭對著王聽瀾道,「王將軍,崔某希望您見完這個人後,能公正的對此次事件做個評判,對於紀府,對於我崔某人,對於李雁,都有一個公平公正的對待。」
王聽瀾點頭,坐正身體後,將脊樑挺的直直的,「對不住,是我義氣用事了,我答應你,若紀府正犯了你所有指控的罪名,我將如實稟告主上,並不摻入自己個人感情的,給予公正嚴明的建議。」
崔閭拱手,「王將軍果然高義,巾幗不讓鬚眉,如此,崔某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