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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內城,卻始終死寂一片,平日裡馬疾車跑的街市上,只零星幾個出門採買的仆奴,衣裳鮮亮點的老少爺們幾乎不見,那紅袖招子熄了火,茶食餅鋪關了門,酒池肉林早不見了人。
全府城最熱鬧的地方,蕭條如秋風掃落葉,連最皮實的孩童,都縮了肩膀知道溜著牆根走。
大氣不敢喘,整個內城人都在等一個結果。
最終,九家子清算鏈上,只栓了三代內的姻親,故交視參與度的問題判罪,余者有牽涉,但無大奸大惡之舉的,都只以罰銀了罪。
這就是崔閭坐鎮衙署,替可憐的空空如也的府庫,摟的第一桶金。
沒辦法,上下衙役,辦事官小差吏,都到了發餉的日子,他總不能真自己掏,那就不是他的本事,而純靠祖宗餘蔭了。
全府上下多少雙眼睛盯著,他若不拿出點手段來恩威並施,這後面的政事處理就該有人推三阻四,陽奉陰違了。
畢衡整理好的政務薄子幫了大忙,上面詳細清理了九家子關係網,並且在後半月的清剿中,抓了不少人投進了牢內,呂木綽一行人只帶走了首犯,從犯人等全都留了下來。
這筆隱形的財富,自然就是之後衙署重新運轉的啟動資金了,牢里不養閒人,那些被抓的,家裡小有資產的,都派人去叫了家人帶銀子來贖,而那些沒人贖的打手惡漢們,都全被押去了曬鹽場,日夜加班加點的趕製海鹽。
新府台第一次升堂,就是在將大牢里押著的關係犯們,全都處理了之後,開的。
當然,這裡說的升堂,倒不是通常說的審理東家長西家短,張家死貓李家死狗一類的雞鳴狗盜事,那有專門的司獄司處理,真正能到府台大人案頭的案子,至少也得達到砍頭流放的地步,一府之主的日常工作,更多的是協調轄下幾個縣的關係,總抓民事生產,處理屬下同僚們的大小矛盾,以及整個州內非府台大人搞不定的大小事。
江州無主月余,轄下七個縣,除了張廉榷以外的六個縣令,早都惶然不安的等著新主上任,好投帖拜謁了。
崔閭便選在一個日頭不錯的天裡,讓人開了衙署中堂門,接了早都得到消息,於前一日夜便入了府城的六個縣令入衙,於中正清和的匾額下,升了一次拜謁會,好安一安他們躁動不已的心。
之所以沒有著手動他們,一是為了能夠儘快令江州恢復秩序,二是想溫水煮青蛙的,以最小的影響力來修理他們。
與嚴修那樣的人,能眉來眼去把官做穩的人,可想而知的品性皆不大好,只這些人在每個縣裡經營多年,盤根錯節的勾聯了不少地痞流氓,當時府城內一團亂,畢衡手中也無人,沒什麼把握能一下子控制住所有人,便只得將這些人排除在清剿行列,做出一副牽連不到他們身上的寬宏大肚樣。
果然,在府城禍亂頻生的那半月,幾個縣裡安安穩穩的沒出什麼事,這些見風駛舵者,期望著用迎合的姿態,來獲得新上峰諒解和青睞,一個個帶著厚厚的禮單,從中堂邊上的偏門入內,把謙卑氣短顯了個淋漓盡致。
崔閭沒有在府城另外置宅,衙署分前□□院,前院二進為辦公處,中堂門能直進府台坐臥辦公處,前庭大院由各司能部門組成,偏門一處小弄堂設的監牢,所有衙差全在廊下耳房內,後院是個小三進,該安置的是府台的家眷子女,但之前歷任府台都嫌棄那裡窄小,加之撈的銀錢足夠他們另購大宅居住,因此,整個衙署後院多年空置,被府學和經歷司作主,改成了值房。
後畢衡在崔閭任命下來那日,將後院收了回來,令人打掃修繕乾淨後,自己挑了一間,又給崔閭留了正房最大的當做起居處,兩個沒有女眷拖累的老傢伙,在忙完公務後,還能夜裡小酌一杯,竟有了當年秉燭夜談之感。
崔季康挨了一頓打,卻萬料想不到,前半個星期還沮喪哀嘆的,趴在碼頭倉庫改成的小院裡養傷,後半個星期,人就被挪到了以往想都不敢想的衙署後院廂房,與陪在他身邊的二哥崔仲浩一樣,木愣愣的連門都不敢踏出去一步。
直到他們大哥,眼含笑的,一向穩重的人竟難得喜形於色的站他們面前,手臂劃拉一圈的告訴他們,以後這裡就是他們的地盤了,可以隨便逛隨便看。
儘管後院地方不大,可攔不住這地方的特殊性,崔季康愣是讓林力夫背著他,同二哥二嫂一起看了一圈,幾人比劃著名要怎麼布置,哪個房間給誰住,然後就,被幫忙往內抬東西的衙差給驚了一跳。
崔元逸卻很淡定,微笑著讓人將東西抬至偏房裡存放,然後,讓兩個沒見識的弟弟回房,但奈何這陣勢實在太大,崔季康一顆早想見識他爹怎麼當官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合著二哥兩人,哀求的看著老大,讓他找個不顯眼的地方偷偷看一眼他們老爺子的威風時刻。
幾十年父子,老爺子平常什麼樣,他們不稀奇,可一身官派樣的老父親,實在太令人想要瞻仰了,簡直沒法想像,那個在他們面前普通低調了許多年的父親,在成為一府之主後,會有怎樣的風姿威儀。
帶著好奇與激動,幾人跟著老大,繞過通往前院的罩屏,貓著腰的透過偏廊雕窗上的小孔,看向被成列衙差引進中堂的六位身著官服的縣老爺。
他們家的老爺子,坐在中堂前的一把太師椅上,左側站著崔誠,右側站著執配刀的吳方,沿廊下兩側各有八名衙差值守,場面肅穆,氣勢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