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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沒有學過經濟學,現代各種的小額貸讓他忽略了緊急用錢這一關,或者說他潛意識裡,對於錢莊票號有天然的惠民濾鏡,跟他司空見慣的銀行掛了鉤,崔閭要不提及,他就壓根沒意識到國有銀行的重要性,當然,也有時間上的不允許,打不掉世勛壟斷,像錢莊、鹽業之類的暴利生意,根本到不了國家機器的手中。
崔閭就選這麼一個看似不起眼,又掩藏在日常生活里的雷,炸了滿朝世勛一個措手不及,成功讓他們為了各自的門前雪生出嫌隙,從而達到了分而擊之的目地。
魏左丞深知同僚的利益為上,亦心寒於他們的默不作聲,可家仇要報還需要他們的聲援,剿匪的呼籲提出來,在動不到他們的利益上,終於又得到了共同進退的同盟友誼。
可御坐上的陛下正值「昏庸」期,對於州府內竟然出現了暴徒悍匪之事,不在意不關心,只隨意的應承了一句,讓州府駐軍看著辦的話。
看著辦,也可以看著不辦,要襯托太上皇理政期間的太平安寧,他就得讓這些滿嘴愛民,實則禍民的傢伙,充分認識到被劫富濟貧的憤慨。
不是總想壓制太上皇手中的兵力麼?現在弱的連「悍匪」都攔不住,大寧朝有往頹勢里走的趨勢,在惶惶不可終日,家人朝不保夕里,他倒要看看,這滿朝臣工還有幾人能憶及太上皇的好。
市井小民都知道,想要家宅周邊安寧清靜,得給地霸上貢交保護費,這滿朝臣工卻全都是端碗吃飯,撂筷罵娘的小人,全然忘了是誰給了他們富足平安的人生。
崔閭的未盡之語,在太上皇帶著人回到荊南後,被體察了出來。
太上皇寫信,滿紙感慨,「帷蘇之一腔心意,兄已全然領會,只為兄作為不為圖報,全憑本心,天下是萬民的天下,而非朕或某些群體的天下,朕橫掃六合,統御州郡,為的也不是讓那些傢伙感激,他們想法與否,並不在我的考量之內,是以,帷蘇也不必在他們身上下功夫,令其良心生出感觸,不知好者,殺了就是,朕不在乎……但看帷蘇為兄奔忙,連身前身後名亦考量其中之舉,兄甚慰甚喜……盼歸,望三秋矣!」
橫生的悍匪,讓滿朝臣工生出一種,太上皇確實已經不在了的錯覺,望著曾經無法撼動的武官群體,他們眼神閃爍,走不了文官路子的家中紈絝,終於有了刷履歷入官場的捷徑。
沒有人往太上皇會拿軍武當誘餌之計上想,因為他們根深蒂固的認為,只有一種情況,會讓太上皇失去對軍武的掌控,那就是太上皇本人出事或不在了。
地方世勛的覆滅,又怎麼能影響他們對於軍武的滲透?機會難得,必須抓緊。
如此,當各州府里皆有府邸,因為印子錢的事被滅被屠,都沒能掀起多大風浪的讓他們警醒,「昏庸」的陛下讓京畿提督放了一個口子,收了許多世勛子入營刷履歷。
這麼多的人質送上門,儘管都不是家中精英,卻絕對是各府宅中最受寵的公子,收進京畿戍衛營,來日再生亂相,他們就是挾制各府的利器。
沉迷「酒色」的陛下,現在只初一十五肯往皇后宮裡去了,還不情不願的。
然而,夜深人靜,燈燭盡熄後,他摟著自己的皇后深深感嘆,「演戲好辛苦啊!」
皇后心疼的撫上他的眉心,「父皇有說什麼時候結束麼?」
皇帝搖頭又點頭,「應該快了,崔愛卿密折里讓朕在保川府往外擴地一事上拉偏架,又有市舶司的蘿蔔在前面吊著,清河崔氏那邊覬覦保川府同知位,我按照計劃給崔元奎透了口風,他現在為著蘿蔔,不得不給朕站台呢!」
皇后驚嘆,「你說父皇是怎麼找著崔總督的呢?」
父皇崇武,一把刀殺遍天下,崔閭擅文,諸多計算遍人心,太互補了有沒有?
皇帝亦感慨非常,「聽暗衛們回稟,父皇對崔愛卿言聽計從,日常往來信件不斷,甚至連……咳,朕有點酸楚!」
皇后便笑,拍了拍他,「父皇也說了,那蠱不好得,人家也是託了祖上的蔭庇,也是人家的運氣,陛下還是看開些的好。」
皇帝哼哼道,「朕看得開啊!他幫著父皇做成了大業,也等於間接幫了朕,朕感激他還來不及,就是隱隱有種父皇得了他,了結此間事業後,會消失的恐慌,朕有些鬱結難過而已。」
皇后拍拍他,夜很長,時間又很快,但那位從來也不是個肯為誰駐留的性子,如今能在崔閭的影響下給宮裡傳遞信件,已經是重大的突破了,要知道之前消失的十來年,隻言片語都沒有。
「找機會把弘放送過去吧!」皇帝睡前如是說。
至少得讓皇祖父帶帶他,又有崔愛卿那樣的人才在,好歹薰陶學習一下。
崔閭看著厚厚的一沓信紙,與酉十六大眼瞪小眼,半晌才道,「你主子親自去了?」
酉十六撓臉,點頭,「嗯,親自帶的隊。」
崔閭將信拍在桌上,力道不大,卻叫酉十六抖了下肩膀,臨行前太上皇叮囑過,若崔大人拍了桌子,一定要將他的禮物奉上。
酉十六照做,從懷裡摸出一支火焰紅的發箍,小聲開口,「主上讓帶的賠禮。」
第149章 正文完
當第一批新鹽順流而下, 往荊南汾溪河那邊去的時候,太上皇的刀已經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砍了好幾個州府內, 以盤剝壓榨佃農出名的富紳豪族,百姓從一開始的慌亂,到咬耳朵傳八卦, 最後淡定的敢在茶館街頭談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