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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心裡存著事,到撞著人了,崔閭才回過神來。
卻見胸前伸來一隻手,嘆息道,「迷迷胡胡的,連大氅穿反了都不知道。」
領前的帶子被拆開,裹在身上的大氅被掉了個面重新披回他身上,卻是太上皇親自服侍他穿了。
「抬頭。」氣息從他頭頂上噴下來。
崔閭仰起腦袋,好方便麵前人幫他系領帶,狐毛領貼在臉側,帶來陣陣暖意,他半眯著眼帶著剛醒的昏沉調侃,「先生這侍候人的技藝挺熟。」
凌湙搖頭,幫他把大氅撫平,領毛抹順,垂眼斂目嘆息道,「我義父病重那會兒,整個人下不來床,我在他床邊侍候過幾日,沒料這些年下來,倒是手沒生。」
說完拍了拍他的後背,推他往門外走,「回後院去休息一會兒,城南那頭我替你去。」
崔閭腳步向前,裹緊大氅迎頭一陣冷風,摒息過了那陣後,才道,「不了,這會兒休息,夜裡就甭想睡了,趁天還早,敢緊先把賭坊上的人定下來,還有小紅樓里的姑娘,昨日嬌鵲姑娘已經到了,得安排她融入那幫歌舞妓里,還要交待管理歌舞妓的嬤嬤,得特別訓練一下她,別回頭叫盧昱看出她的不同來。」
那嬌鵲身上的宅氣特別重,就是後院圈養出來的侷促感,她心思是活絡的,奈何從小條件所限,長到現在全憑自身靈性,把她與從小培養的歌舞妓一比,就能看出她的格格不入來,為免使盧昱對她身份存疑,他得安排人系統教化她一番。
說起這姑娘,也是有著要與從前一刀兩斷的決心,原名是徹底不要了,用了崔閭給她取的藝名,算是重新開始。
太上皇跟在旁邊,側身替他擋了口風,這才道,「紀百靈那邊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我讓文宇給她收拾了一處院子,回頭派兩個人去看著她。」
崔閭邊走邊點頭,「昨個婁大人來回,說京畿那邊已經有一波紈絝子,組了出遊馬隊,還跟了不少女眷,現在江州拍賣場的邀請函,是千金難求。」
有太上皇在旁邊參謀,崔閭又提了諸多意見,最後匯聚出一本珍寶冊,找人拓印了數百本,讓各路行商帶著沿路宣傳,最後在年前,由江州衙署這邊出具的邀請函,終於向各州府京畿貴人圈發放,也不多,就六十六份,持函者可入場。
這一下子,可算是各路人馬彰顯身份的時機到了,沒有兩手本事的,可搶不到這首場拍賣邀請函,整個勛貴圈裡的紈絝子都跟著動了,不惜一擲千金的收購此函,年節下的話題,都圍繞著誰家得了邀請函的話題來講,對那珍寶冊上的東西,更如數家珍,恨不能立刻擁有。
皇帝跟著作戲作全套,在殿內與朝臣商議事的時候,還不小心從袖袋裡掉出一本精美的繪本來,卻正是江州珍寶冊,以示他也對此異常關注。
兩人頂著寒風,一路進到城南地下城,這才感覺暖和了起來,下面施工的人,忙的熱火朝天,見了崔閭,紛紛熱情的打起了招呼,「大人來了?大人慢點,注意腳下。」
地下建築蓋的比地面上的快些,移植的花樹,假山和接的江水做的溪流觀景台,除了不夠亮堂,其餘一切仿如地面之上。
崔閭與人點頭打招呼後,又扭頭來與凌湙說話,「地下城冬日溫暖,尤其人多熱氣重,前日有老漢來尋我,說是可以在地下城試試種菜,他撒的種子居然活著發出了不少芽,若能試種成功,以後江州市面上,能多不少新鮮菜式,比熬一冬的鹹魚鹹菜強……」
就類似於大棚蔬菜,北境那邊就有,江州此前一直吃的是外面運過來的,價高的只能富戶人家用,若江州本地也能種,確實也能帶動不少百姓有活做,有出路尋,崔閭跟太上皇說這事,就說明他心裡已經拿定了注意,是想要試一試的。
凌湙邊走邊注意腳下,見崔閭一腳差點踩歪,忙拽著他胳膊將人扶穩,無奈道,「你也看著點腳下,公務再忙也不急於一時,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你這樣忙的日夜不分,又叫我感到許多的慚愧,帷蘇,計劃很長遠,我不急,你也不要急。」
崔閭撫了下急跳的心口,剛才那一腳踩空,怕真要摔個骨折,忙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時間緊任務重,等忙過了這一茬,我就歇歇,放心,我懂分寸的。」
麼雞年都沒過,就領了人出了江州,他又不會臉大的以為,麼雞真是看他顏面上的,沒有太上皇跟後頭催促,依麼雞那性子,指定沒人指揮得動他,因此,崔閭只想用更快的速度,將計劃先啟動起來,越早當然越好。
兩人互相攙扶著,往那一間已經建成的地下暗房裡去,裡面擺放著一條長桌,前面已經站了十來個人,陶小千扶著腰刀在旁邊守著,劉明俊負責跟這些人講考核規則。
天可憐見,他一個官衙知事,沒料竟然有一日要在衙署自建的賭坊里,跟幾幫子賭鬼說做莊出千舞弊之事。
莊莊件件哪一條都帶著刑律不予等字,偏他家的府台大人知法犯法,劉明俊說到出千舞弊誰更能糊弄人時,一張臉漲的通紅,不止是心裡羞的,還有叫那些賭鬼揶揄的眼神看的。
可能在他們眼裡,自己這邊的官員,都跟貪官污吏無疑了吧!
崔閭一眼就看出這文弱官員的內心尖叫,他派他來,就是為了歷練他的臉皮厚度,董經歷已經練出了眼色,知道很多事情需要不動聲色的做,悄無聲息的辦結,到劉明俊這裡,到底還保留幾分讀書人的清高,麵皮有些薄,這於之後湧入江州,會往衙署探聽各種消息的人來講,劉明俊就是個易攻處,是以,他需要將這人練成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滑溜人,光跟著董經歷還不行,有些事還得經由他自己的手來做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