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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後知後覺的懼怕的黑了臉。
武弋鳴氣沖腦門頂,只覺威嚴受到了挑釁,本拍鞘作勢威脅之意,變成了刀出三寸要砍人的架勢,漲的臉紅脖子粗吼的聲震廳堂,「崔大人這是要過河拆橋?呵呵,好的很,非常好,來啊,你拆一個看看?」
崔閭卻轉臉看向了畢衡,嗤道,「你看見了?這就是那位給我出的難題,你現在告訴我,我手裡該不該出現那筆你以為有的私藏?我說沒有,你信麼?他們信麼?我說有,現在就坐地分髒,你們敢拿麼?敢大刺刺的給手下人分賞麼?呵,這官位上全是荊棘,換你們上去淌一淌?」
王聽瀾拉住了激動中的武弋鳴,婁文宇跟船回了保川府,他拉了很多府務,這邊一消停,就立馬被武弋鳴叫回去處理公務去了。
「崔大人,弋鳴他脾氣沖,您寬恕些,只不過,您話里的意思還請說明白一些,我們……呃,都不太理解。」王聽瀾心涼歸心涼,人還是能穩的住的,話音還能保持溫和。
崔閭冷著臉,又問了一遍,「武將軍這兵得扎在我江州幾時?是不是拿不到辛苦錢,這兵就撤不走了?」
武弋鳴又要跳起來,橫眉冷對,「本將軍一片公心,是見你江州無兵可用,幫著替你安定州內百姓的,你怎可如此小人心的揣度於我?」
崔閭踹了一下腿邊的椅子,噴的對方差點又要拔刀,「少說那些有的沒的,我江州到底有沒有兵,你心裡清楚,用不著拿百姓說事,你就直接告訴我,你的兵什麼時候撤出去?」
王聽瀾差點拉不住武弋鳴,就聽他直著脖子嚷,「我要是就不撤呢?你能奈我何?」
崔閭拍了拍手掌,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轉臉看向畢衡,「你信了?這是能好言相勸的樣子?」
作為皇帝的近支血親,他怎麼會不了解武弋鳴的性子?他就拿捏著武弋鳴這種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性情,等著看他怎麼把江州防務收回手呢!
給錢(辛苦費),武弋鳴撤兵,就證明他手裡肯定有私藏,不給錢,武弋鳴不肯走,他收不回兵防,就證明他沒能力治理江州,再有畢衡堵在這,好傢夥,左右前後的路,都通通給你堵死。
畢衡的欠條可以打,武弋鳴連朝廷的封賞都等不得,他根本不可能收白條。
那給錢把他打發了?先收回兵防再說?那畢衡呢?他捏著欠條心裡能舒服?憑我倆的關係,這錢該優先給我啊!或者說,你有能力給他,到我這怎麼就沒錢了呢?你是不是殺熟?
所以,說到底,這就成了一個端水的問題,更往深里究的用意,就是在用人情往來,倒逼出他手裡,到底有沒有藏私的原則性罪過。
是以,崔閭現在要做的,不是與他們把酒言歡,慶賀自己升官的喜悅,而就得擺出一副談不攏就開乾的架勢,以兵防為切入點就正好。
說的是江州權責,談的卻是錢貨兩訖。
官場談錢,總是要借事隱諭的,真那麼直白急吼吼的把錢掛嘴邊,倒落了下乘。
畢衡上前幫王聽瀾拉回了武弋鳴,面容複雜的看了一眼崔閭,卻見他已經收了怒容,換了一副悠閒的姿態,叫人擺了茶台,準備煮茶自飲了。
一地碎屑好似不是他拍的般,全沒有身處狼藉中的緊張感。
這就是他在王、武二人來之前,提前預設好的場景,然後一模一樣的達成了。
崔閭當時是這麼跟他說的,「陛下既然已經把局做成了,我總要在這局裡為自己討個輕鬆愉快點的處事方式。」
他輕鬆愉快的點,就是不與人虛與委蛇,不賠酒賣笑的求人辦事。
所以,他把本來要在幾場酒席里,才能談成的撤兵之事,用一場干戈叫人看清了形勢,亮出了自己的爪牙。
這不僅僅是幾場酒席,官場應酬的事,更重要的,是他亮出了自己的辦事風格,以縮減時間成本的雷力手段,導正了官員酒桌談政的不正之風。
掀桌子的目地就在此,他知道王聽瀾肯定會上本,會將他的行事,事無巨細的報給那位聽,他就是要踩著那位的喜好,精準的將自己送上位,並坐穩官中。
誰說入了局的人,就一定會成為困獸?
善謀善斷者,局與局之爭,能在裡面遊刃有餘的人,才是真高明。
崔閭擺好茶台,一伸手,「武將軍,現在咱們可以談談了麼?」
武弋鳴在畢衡的耳語下,終於冷靜了下來,杵著刀和王聽瀾一齊坐到了茶台旁,那邊碎了一地的狼藉,已經有僕從悄無聲息的在打掃,吳方歸位,崔誠隱身,堵門的衙差又變的客套禮貌。
崔閭道,「兵將辛苦,眾所有目共睹。」
這一句話出來,明顯平息了武弋鳴的怒氣,畢衡跟王聽瀾陪坐一邊,默不作聲的端起了茶盞。
崔閭繼續,「今上考量,你我同為一殿之臣,該當互勉互助,武將軍,江州地薄物不豐,能有今天,全是靠海吃海的結果,如今翻覆,刮地也無油,倒逼分離,皆你我不願,如此,僅一江之隔的我們,要成他人之想,刀兵相見麼?您想與我隔江怒目麼?」
武弋鳴動了動嘴唇,猛的灌了一盞茶,砰一聲將茶杯摜在桌上,粗聲粗氣道,「那要怎麼弄?我那些跟來的兄弟,總不能……總不能,我回去可怎麼跟他們交待?」
崔閭與畢衡碰了一個對眼,笑著替他又斟了一杯茶,「我說了,江州靠海吃海,你我一江之隔的朝臣,萬沒有叫將軍您喝風的下場,若願聽我一言,困可解,利……自然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