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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這樣吧!
就讓他頂著這副特殊體質,成為人群中的異類,這輩子都娶不了妻,成不了家,然後為他守節,養著他的血脈,一輩子擺脫不了他在他身上烙下的印記。
科考?
行,咱們官場見!
許泰清最後看了一眼眼眸中煥發了異彩的衛沂,在許夫人擔憂的眼神中,轉身離開。
他要回去準備院試,準備跟這個當年被夫子天天掛在嘴邊上夸講的神童,以文會戰,衛沂,當年學堂里我處處落你一籌,之後的每一天我都在為超越你而努力,你不知道,當你被送到我身邊當書童時,我有多震驚欣喜,你從來不知道身後有個我在默默注視著你,可只有我在每日每夜煎熬的等著你能回頭看到我,不是以書童的侍者身份,是以當年衛家裡最受寵愛的小少爺身份,看見我。
衛沂,是受當年被清算的五大家覆滅餘波,而破了家的姻親子,其母為掩他身份,不惜以貴女身份,下嫁灶戶為妻,並承受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屈辱,替那個粗鄙男人生下了兩個女兒。
臨死前要他發誓以命護持兩個女兒長大,為的不是女兒,其實是他,是怕他在這樣的環境裡,被折磨的失了心氣,折了傲骨,因為女人的直覺,叫衛母非常清楚,一但趙從海再娶,她的長子衛沂在趙家,必然不會有好日子過,為了不叫他毀於這樣的生長環境,便只能以亡母遺命,來吊著他,命令他,必須忍受一切苦難的活著。
如此經年,在繼父故意縱容繼母欺凌迫害他之下,養成了衛沂冷心冷情的性格,除了兩個妹妹,旁人再入不得心。
屏風後頭,當崔閭一聲「你可願入院試一試」的話音一落,崔仲浩就知道不好,想塗了判詞重改,卻叫執刀一直守在一旁的吳方給制止了,他同時收走了他跟大哥的紙墨,半點不容他們毀改的機會。
崔仲浩臉色刷的一下煞白了起來,此時再轉頭看向大哥,卻見他臉上竟然露出了欣喜樣,眼神的落點,就在堂上的衛沂身上,顯出一副讚賞之色。
他舔了舔嘴唇,聲音艱澀道,「大哥,你是怎麼看待他的?」
崔元逸扭頭望向他,張口,「傲骨加身,文氣逼人,且小小年紀便懂得隱忍,不懼不屈不退縮,但有時機,來日必成大器。」
崔仲浩震動,身體裡的一股氣突然泄了般,委頓的扶著小桌几,口中喃喃,「爹總說我不如大哥,我從來不服氣,可現在我才發現,爹竟然說的是真的,大哥優我多矣!」
還要掙扎麼?
可到底他只是不如大哥,又不是不如旁人,掙一掙有什麼不對?
他也想成為父親眼中的驕傲啊!
崔仲浩紅了眼眶,悄悄從位子上離開,孫氏擔心的跟在他身後,一聲也不敢出。
崔元逸頓了頓,看了前堂一眼,也跟著離開。
「老二,為兄有話與你說。」
孫氏曲膝福了一禮後,匆匆離開。
崔仲浩回身望向兄長,慘然一笑,「大哥,爹看到我寫的東西,定會譏諷訓斥於我,我竟沒有勇氣去面對他了,我……我真是既沒用,又可笑,夾在你跟小五之間,努力想做些事情來引得爹娘關注,可我總不得其法,總做出討人厭的事情來,小五不親我,想來也是這個原因,大哥,我真是太失敗了。」
說完,竟哽咽了一下,場面直接凝固住了。
崔季康靠在林力夫肩膀上,咬著一載棗糕,含糊道,「二哥永遠不知道自己身上缺的是什麼,那是滿身學識都掩蓋不了心眼子,用外人身上也就算了,偏偏總愛用在自家人身上,煩死了,真誠有那麼難麼?當誰看不出他那滿身的虛榮心一樣,幸好濟哥兒不像他,不然二房全得毀。」
林力夫不敢吭氣,縮著肩膀當木頭人。
崔季康拍了他一下,沒好氣道,「走,回去繼續看老爺子升堂。」
堂上,終於論到了趙氏夫妻說話了,二人上來就喊屈,絕口不承認衛沂的指控。
陳氏呼天搶地,「大老爺啊,您一定不要相信這小浪蕩子的話啊,他說的全不對,非是小婦人攔的他,實在是他那幾日起不來床,錯過了拔除蠱苗的機會,又自身不檢點,叫個男人睡了,現在弄大了肚子,哎喲喂,我們趙家的臉都叫他丟完了,現在全鎮人都在看我們家笑話,有個會生孩子的兒子,說出去連祖宗的棺材板都蓋不住了,唔~他還惡人先告狀,大人應該叫他滾釘板,打殺了事。」
崔閭冷笑一聲,望著她,揶揄道,「哦?沒成想,本府行事竟還需要你來比劃,莫不如叫你坐上來斷官司?」
那婦人噎了一下,立時停了假泣,再被兩邊的衙差一瞪,更嚇的鵪鶉似的不敢動了。
趙從海小心的覷了眼崔閭的臉色,囁嚅著聲氣道,「大老爺在上,草民對他們母子之事毫不知情,草民日日在曬鹽場勞作,家裡的事真的管不著,都由婆娘作主,草民從來不管內宅之事的。」
崔閭都要被他氣笑了,一家之主,不管家事,就曬鹽掙個家用,卻連兒子的束脩都交不起,還搞得跟能掙萬兒八千兩似的,管三兩間草房還能區分出內外宅,真要把人笑死。
他從桌案上的簽筒里撿出一根簽子摔地上,沉聲道,「作為長輩,無護持子女之實,任由不賢婦欺凌迫害,作為丈夫,無教化內子之功,助長其囂張歹毒氣焰,作為子民,亦對世情起反教材之力,助同性情者行歪風邪氣,來人,押下去,重打三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