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頁
董經歷整理出來的六個縣鎮裡,五十年內未有任何變化的地點,除開一個他的家族地滙渠, 剩下的五個縣, 分別是從朔、臨水、代節、桃連和長留。
崔閭對照著江州地輿圖, 將幾個縣與府城之間用墨線連起來,其中代節縣和滙渠地處最偏最遠, 兩縣相鄰,彼此之間縣裡有個什麼動靜,基本都知道,跟滙渠一樣,崔閭對代節縣,要比其他縣了解的多。
兩縣多年為灌溉水渠打架的事, 上次見面代節縣的縣令杜子坤, 還給他道了歉。
滙渠縣縣令是沒了,奈何崔閭是個比縣令更強大的存在, 杜子坤往年就知道他,還曾感嘆張廉榷運道好, 竟是遇了如此貴人相助,沒料經年搖身一變,這人竟成了他的上官,也是世事難料了,如此也只能低頭認慫。
而臨水和從朔與江對岸的禹縣遙遙相望,似一塊長腰子型的,擋著江州府城不被江對岸瞭望台觀察覬覦,之前起獲的九家子第一批藏金點,就在臨水靠江的鹼地里,從朔倒還要再裡面一點,沒有藏金點,但其中一家駐船所就設在那塊,原先應該是遙平越家的地盤。
桃連是幾縣中最大的一處,內設兩處駐船所,分屬衡水蔣家和建康馮家,長留則是被另幾個小的家族把持著,有一處駐船所,和一處藏金點。
蔣家和馮家的藏金點,都不在桃連,這兩家賊鬼的將家族大半資產,都轉移去了東桑,然後他們出事時,東桑島民反噬,殺了他們派在那邊守產業的人,奪了財物之後,準備離島去別的地方藏匿,爾後,就被崔老五和林力夫半道給劫了。
滙渠後山裡的那些金銀箱籠,就是蔣家和馮家的大半身家,還有一小半,就是後來崔老五準備去起回來,結果,叫他哥和保川府的兵給漁翁得利了。
當然,此時還沒幾人知道崔老五劫的那批財物,就是蔣家和馮家的,蔣老爺和馮家主被御差提進了京,兩人心裡此時估計還在慶幸,又或心裡在偷著樂,以為兩家的子孫能接手到那些銀錢。
武弋鳴帶兵去打東桑島的前提就是,那兩家的藏金點就在上面,保底不會打白工,崔閭那時只想將這占地不肯走,非要訛他一筆銀子的傢伙忽悠走,於是當然肯定不可能的,把蔣馮兩家的財物,其實已經被他家小五橫插一腳給奪了的事實告知,反正東桑島再窮,刮地三尺總能刮出些銀子來的,至於多少全看他運氣了。
基本整個江州,都被他們當時翻遍了,連只有一萬多人口的樂豐縣,都叫摸尋了一遍,幾乎可能肯定沒有漏網之魚,所以,那傳說中的五處寶庫,到底是怎麼掩人耳目的,藏了這麼多年的?
旁邊董經歷欲言又止,崔閭見了後擰眉,「怎麼?有話說?」
董經歷搓著手,猶豫片刻道,「卑職也不知道對不對,以前也沒覺得不對,但現在仔細想想,似乎還真有不對。」
他在衙署任職時間,比崔榆還長,有些事確實要比崔閭清楚,可這話說了一串,儘是對和不對了,真一個有用的字眼沒說。
崔閭睨了他一眼,敲了敲桌几,「董經歷但說無防,便有錯漏之處,本府不予責怪便是了。」
董經歷立即拱手應了一聲是,然後小聲道,「咱們江州因為地少的原因,之前幾大家把持時,就一直鼓動百姓施行水葬,滙渠那邊地多,又加之偏僻還少受些查檢,但別的幾個縣可都有專門人盯著的,只要遇上不聽令敢選擇土葬的,就會被挖出來一把火焚了,那幾家子人為了以身作則,自己家親眷去後都當眾舉行的水葬。」
這個規矩崔閭知道,那時他堂兄身故,族長大伯親自過了一趟府城,再後來,滙渠那邊就沒人管墓葬規矩的事了,導致他竟是忘了其他地方的不同。
他心中一動,卻是記起了堂兄喪儀那幾日,來往於大宅的車馬似乎異常多的情況了,只那時他因為被疑剋死兄長的流言,受到大宅驅逐,並不許他最後送堂兄一程,被遠遠的送到了雲岩山上的家廟裡關了起來,站在山頂上,他那時對來往如梭的弔唁車馬,還暗忖族長大伯的交友人脈,平日也不見與人來往,沒料大宅治喪竟來了那許多人,可再之後的幾年,那曾出現過的車馬,卻再沒見過影子,到他接任族長位,入住族長大宅,對著遞到手上的親友帳譜時,還曾疑惑過。
沒見有誰家親友,關係處著處著,就突然一個說法都沒了的就斷了聯繫的,但那時,他自己也懶得維繫由大伯結交下來的人脈,便沒問沒找過,如今想來,卻處處透出蹊蹺了。
董經歷既特意提起了水葬,崔閭便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便抬眼疑問的望了過去,「難道這其中還有貓膩?」
董經歷攏著嘴唇小聲道,「當然有啊大人,那當眾做的都是糊弄無知百姓的,那幾家子人早派了水鬼潛在水裡,等水葬的竹筏入了水,就從底下托著一路往他們指定的水域漂,然後再趁夜運回江州,各家都有自己的族地,他們的家族墓地,就在族地內。」
也就是說,他們不許百姓土葬,滿江州的挖墓穴埋棺,自己家人卻選擇葬在族地里,不是江州習俗問題,那就是江州地里真有什麼,是怕無意中被百姓挖出來的。
崔閭疑道,「董經歷如何得知?或有親眼看見過他們族地里的墓群?」
董經歷搖頭擺手,「那我哪有資格去到他們的隱秘地呢?沒有,都是卑職自己想的,當然,也不是卑職沒事瞎想瞎編造的,而是之前卑職處理過一對違令掘墓穴埋棺的父子,二人先後溺死在了水裡,住處也被一把火燒個精光,周圍鄰居都說他們是得罪了土地公婆,搶了二老的供奉,這才得了報應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