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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那邊,自然很快便得知了這邊聚會上的爭吵,撫著手中秘信笑的一臉得意,「朕的父皇就是厲害,叫我不要在荊南事上言語半分,真的就引出他們自己人分裂了,嘿嘿嘿嘿,不過,那個叫崔懷景的,真的如徐應覺描述的那般仙人之姿?」
旁邊的秘匣里還有個二層夾帶,他撫著撫著就覺得匣子的重量有異,於是便拎起來上下倒騰,一番擺弄後,終於從裡面抽出了一張小像。
卻是徐應覺的小心思,打著瞧見既是緣的理念,給皇帝夾帶的私貨,畢竟這種畫人小像之事,挺上不了台面的,他好歹是一府主官,太八卦了於形象有損,卻又實在忍不住一顆分享的心,就這麼忐忑的,想人發現,又不想人發現的,送了這副畫。
平時為銀錢,化了別名替人揚名就算了,舞到皇帝面前,總是有失文人體統的,這一招也是打著為化名,過明路的想法,以後再出門應酬,就可以大大方方的抬出自己的馬甲了。
皇帝一看就樂了,這筆跡他可太熟悉了,那什麼世家公子榜上的畫風,可不就是這副小像一模一樣麼?
好傢夥,這是不打算掩耳盜鈴了。
而隨著小像的展開,一個栩栩如生的驚絕公子,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青綠長袍,腰懸玉墜,面上眉眼如精工巧作般雕琢,淡淡的隔畫盯人,卻叫人有種不敢直視的驚艷,很驚奇的卻是,絲毫不給人柔弱纖巧之感,亦無半絲女相之說,一眼看去,就能叫人分出性別差異。
這是個男的,是個比女人還美萬分的男的,什麼昳麗之思,在這畫上之人的眼中,都被盯的自慚形穢,有無端褻瀆了人家的罪惡感。
皇帝捧著小像感嘆,恰時殿門前的小黃門掀了帘子,讓出了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卻正是崔元逸跟崔灃父子。
他一抬眼,就將崔元逸和小像上的崔懷景面貌對上了,沒錯了,這就是他們博陵崔氏子祖傳的盛顏,包括小小一隻的崔灃,眉眼間也跟小像有著五六分相似,且這還是沒長開的階段,等他真正長開了,怕要與小像上的人有個七八分像。
用他父皇的說法,就是基因太好了,好到叫人嫉妒。
崔元逸領著崔灃上前跪拜,「小民攜子拜見皇上……」
話沒說完,皇帝就連連叫起了,身邊的太監也有眼色,忙上前親自扶了崔元逸起身,連帶著小小一隻的崔灃,都給安排了坐次。
皇帝對著小像左看右看,衝著崔灃招了招手,和藹可親道,「灃兒啊,給你私信的寧先生,可有說過朕……咳,就是可有表明,什麼時候上京來啊?」
崔元逸那邊是問不出什麼的,早前召見時屢屢問起,他都一副茫然樣,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不知道「寧先生」的真實身份,皇帝乾脆從小孩子身上下手,認為小孩子是不會看眼色和撒謊的。
崔灃看了看父親的臉色,抬腳上前,卻被皇帝一把拽到了旁邊的榻上坐著,對上其笑眯眯的樣子,本能的咽了一下口水,小聲道,「寧先生沒說要上京來啊!但是……」
皇帝眼睛刷的亮了,攥著小小的崔灃連聲問,「但是什麼?」
崔灃舔了下嘴唇道,「但是我祖父有說過,等年底述職的時候,上京來看我。」
皇帝有些失望,放手鬆了崔灃,指著旁邊桌几上的茶糕道,「御膳房剛給朕送來的,你嘗嘗。」
崔灃謝了一聲,然後才接上一句,「寧先生跟我祖父形影不離的,我祖父來京,他應當也會來的。」
皇帝頓了一下,簡直大喜過望,一把舉了崔灃過頭頂,顛了兩下才將人放在了地上,拍著他的肩膀道,「好小子,你安心在宮裡住下,朕保證不會有人敢動你分毫的。」
崔元逸看的眼皮直跳,他真是作夢也想不到,當朝皇帝私底下竟然會是這種性格,包括已經見過的太子,和其他幾位皇子,就真的……怎麼說?能用拳頭說話的,絕不浪費口水。
他都要擔心兒子會挨打了,誰料這帝後二人非常的不按常理出牌,就寧先生給的那處宅子,雖然收拾好了,可他兒子崔灃一天也沒去住過,進了宮就被太子搶去了東宮安置,他所有的擔心,都在這一家子沒什麼天家威嚴的尊貴人面前,消了個乾淨。
若非他現在連個舉人身都沒有,信不信?回去他就得一身高官衣袍加冕,能提前跟他爹同朝為官。
這武氏皇族中人,也太不拘小節了,怪道不受世家勛貴待見,認為他們破壞了世家尊貴體系和威信。
崔元逸垂眸,他現在懂了他爹全力支持新政的原因了,這京畿里的人分三六九等,著實叫人難受,他竟然除了在宮裡感受到體面和尊重,出了宮之後,竟然沒一個正眼看他的,全都一副鼻孔朝天狀,將他看做是小地方來的鄉下土包子。
這種落差換個人來都得扭曲,怪不得他爹那樣擔心,竟不惜耗費百萬巨資,從寧先生處換得靠皇宮最近一處的府邸,他雖到現在仍沒弄清寧先生的真實身份,但從帝後二人的表現上來看,那位寧先生絕對於皇族有恩,有大恩。
皇帝還在揪著崔灃細問寧先生在江州的行事,以及跟崔閭之間的相處情況,崔灃只就自己知道的說了說,但也足夠引得皇帝震驚心跳了。
這小傢伙嘴裡的寧先生,真是他那不著家的父皇?
怎麼聽著那麼不真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