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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榆脖子一寸寸的往他大哥處扭動,聲音卡在喉嚨里根本發不出,手指著打開的匣子,嘎嘎嘎的呼哧帶喘,感覺心臟都跳出了裂縫,一抽抽的又疼又癢。
大哥,他大哥,哎喲喂,他大哥……這真是他大哥叫人干出來的事?
咕咚一屁股,正好坐上了崔誠叫人給他搬過來的椅子上,崔榆扶著軟了吧唧的腿,抖的那叫一個風掃落葉,袍角都舞出了殘影。
崔閭開口了,「我呢,姓崔,世居滙渠縣,早前你們沒有聽過我,那現在就當我們重新認識一下,鄙人崔閭,不才有個舉人身,但於出仕也沒什麼志向愛好,平生最是愛錢……」
這年月,勞苦大眾們愛錢,也沒人會把愛錢這話掛嘴上,不然有被人嚼舌根說掉錢眼裡的話,愛的要死也得謙虛著點說,換了識兩個字有點子文化的,就更不會把錢錢錢這個被鄙為糞土的東西掛嘴上,好像會髒了身心似的,但有沾邊就降了格調,不能與外人言的愛好。
可崔閭不這樣掖掖藏藏的,上來就告訴所有人,他有身份,識文斷字,可愛錢這種事光明正大,又不偷不搶的,憑什麼不能說?我就得叫人知道,這是我的愛好跟軟肋。
崔閭繼續,「滙渠那地方,你們有去過的就該知道,那裡實沒有什麼可發展的餘地,周遭的地啊山啊的,都叫本老爺買完了,手裡的錢也不能放庫里落灰,於是就合計著往外尋求合作對象,奈何你們碼頭的幾個當家,都目光短淺不思進取,耗著你們的血肉吃香喝辣,也不知道帶攜你們喝點湯啥的,本老爺數次提議的商事合作,全被他們高昂的抽成給阻斷了,若他們要這高的抽成,能分潤給你們沾沾,本老爺倒也認了,可後來找了幾個親和的小兄弟打聽,竟然還有娶不上媳婦喝不上粥的,這可與本老爺的初衷相悖了,哦,你們約莫不大清楚,他們每個人背後有幾個家多少個女人的事,嗯,小千,把東西搬上來吧!」
守在一旁的陶小千立刻響應,招呼一聲,就進了一隊人,前前後後搬出了上百口箱籠,堆的倉庫前空地上幾無落腳的地方,然後,又帶著人挨個撬鎖開箱,露出裡面成串的銅錢和白花花的銀兩。
足足小十萬。
崔閭敲著手指,篤篤篤的一聲聲似鼓般的砸在所有人耳朵里,等場面再次安靜下來後,他才慢悠悠開口,「這是從他們幾處的宅院內起出來的東西,當然,我也不忽悠你們,這裡不是全部……」
轟一聲嗡嗡響動,圍觀的幫眾不淡定了,常年水上漂的他們,天天被幾個當家洗腦錢少事多難掙的話,養千百口人艱難的話,結果呢?
這一地的銀錢,跟耳光似的,啪啪的打在那幾個死不瞑目的傢伙們的臉上。
難掙?難掙你們還能私藏這麼多銀錢?還能置那麼多宅院,睡那麼多女人?
林力夫是一點不藏私的,把幾個當家私底下的行為,給兜了個底掉,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平日出現在他們面前,穿著樸素,有時候甚至衣裳還帶補丁的當家們,都是演的,都是做給他們看的。
一瞬間,本來心底里對換當家人還有意見的幫眾,直接倒戈,咬牙切齒的朝著人頭匣子呸呸直吐口水,死的好,再不死,就是他們要被盤剝死了,什麼拿他們幫眾當親兄弟?敢情你們喝酒吃肉,是一點沒想帶他們分啊!
死的真是太好了!
崔閭眼睛裡的笑意擴大,繼續道,「本老爺一向信奉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話,這些既然是他們從你們身上盤剝的,本老爺現就代他們歸還於你們,也無需擔個什麼仁善的名頭,因為這本來就該是你們得的,本老爺不收這個恩,但有句話我得跟你們說清楚……」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向他,看著他的嘴唇張張合合,聲音里透著威嚴以及不容質疑,「這碼頭日後就歸本老爺了,沒什麼其他當家的,只有辦事處辦事員,本老爺也不愛干自己吃肉旁人喝不得湯的,今後你們若願意服從本老爺安排,看到沒?這碼頭廣闊的空地上,都將砌蓋青磚房,供你們上船下水的時候,置留家屬的住所,以及,十抽一的簽頭利,改成百抽一。」
這是什麼概念?
就是說,十個銅板交一個銅板的佣金,變成了一百個銅板只要交一個的佣金,跟白給似的,能直接改變一個家庭的吃穿嚼用,全家老小齊上陣,那是真能攢到錢在岸上砌房蓋屋的啊!
這才是努力做活,拼命生存的意義,不然,永遠做著只夠溫飽的活計,再有活力的人,也得被生活的壓力奪去生氣,成為行屍走肉般的勞苦大眾。
原來,有文化人的愛財之道,竟然這麼講究,一時間,他們看向崔閭的眼神都冒了光,那是對於錢的渴望,對於發家致富的奔頭。
愛錢這個詞,從大老爺嘴裡吐出來,竟然一點不覺得庸俗,又或者,這才是有格局的老爺,能給出的用工條件。
真不敢想像,在大老爺身邊幹活的人,得多快樂啊!
陶小千把腦袋昂的高高的,手裡握著點名冊子,聲音揚了八個度,「來來來,各位幫里兄弟們,咱們老爺說了,為入主新碼頭搏個彩頭,就地上的這些箱籠,全一文不留的分給大家,每家按人頭算,聽好了,按人頭算,一個人頭不論大小老幼,對,不論大小老幼,老的哪怕躺床上不能動的,小的哪怕還在吃奶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有錢,這裡不夠分的,我們老爺就自己掏錢補上,反正肯定不會叫幫里兄弟們白高興,現在,有家小的回去領家小來,來不了的,左右鄰居五房聯保,按手印拿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