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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仲承面露尷尬,他父親當時確實心存顧忌,也是對大寧武皇帝後繼無人的憂慮,怕這王朝不長久,哪知道武皇帝不走尋常路,竟然立了義兄之子為太子,為新朝國祚永繼。
就這一遲疑,往後多年便步步落後於盧氏了。
崔閭仿似沒見著他臉上的尷尬似的,點著桌面道,「雖我博陵崔氏一向以耕讀傳家,可到底與你們清河崔氏乃一脈相承,我在江州機緣巧合得了聖意,本為我族中子弟謀求際遇發展,奈何這些年來,族中因為祖訓規避,子弟在功業上竟難以為繼,哎,說來也是不怕賢侄笑話,繼任江州府台愈久,竟越發的無人可用,族中家下,想有能在官場上助一把力的,不知得等多少年,叔父這廂也愁的很吶!」
家天下,家族之天下,一人為官,無族可做宰,說的便是勢單力薄者,在官場上無可發展前途之道理。
崔閭這話,亦有透露出他更大的野心。
崔元圭雖然在京畿里,有能入朝參政的資格,但論實權,長久來看,是沒有一方大員、封疆大吏的崔閭來的有前景的。
崔仲承心頭敞亮,來前他們兄弟就有猜測,這遠避鄉野的族叔出山,定然不可能甘心只做江州府台,現下兩句話一說,果然,就透出了這位族叔的野心,竟然是劍指文殊閣。
有野心好啊!
有野心才能與他們成一路人。
至於文殊閣他能不能進,呵呵,再說吧!
崔仲承欠身恭維,「族叔胸懷大志,如今聖眷正濃,來日必償所願,我與兄長當為族叔俯爾,助您一臂之力。」
意思就是,你族裡子弟不成才,害你無人可用,但沒關係,我們清河崔氏那邊子弟人才眾多,若有必要,我兄長亦可相助。
崔閭撫掌莞爾,擊掌示意,門外陶小千立即進門,從懷裡掏出一隻錦盒來,巴掌大小,交給了崔閭,然後崔閭示意他直接遞給崔仲承。
「這是予你們兄弟二人的見面禮,不用客氣,收下,呵呵!」
崔仲承推脫了兩下,便一臉羞慚的接了下來,在崔閭再三催促下,打開盒蓋,便看見了已經在外面炒出天價的兩粒東珠,比先前皇帝華蓋頂上的珠子大了不止一圈,雖沒有鮫珠珍貴,但這樣的東珠,也是世所難求,至少,他家的庫里拿不出如此一模一樣的大粒的,可當夜明珠照了。
崔閭擺手異常豪氣,「還有些小玩意,回頭裝了與你家孩子玩,鮫珠不好現拿,露了出去咱們都討不了好,等拍賣會過後,走了明路,可與你一顆當傳家寶,仲承啊,叔在京里無人,回頭你可要在你兄長面前替叔說道說道,嗯,我江州這邊的位置目前都在今上眼裡,不大好運作,你兄長的想法,我知,其他地方我也不敢保證,但保川府……」
崔仲承眼光大亮,緊緊攥著錦盒,就聽崔閭輕聲低語道,「回去讓你兄長做好準備,我這邊一發動,他既可將安排好的人選推出來……」
說著伸手按了下他的肩膀,笑的一臉意味深長。
隔壁聽了一頓壁角的太上皇眸光閃動,他雖沒親見崔閭晃點人的風采,但足能想像他此時的模樣,必然誠懇的能令人放下戒備,帶有一副諄諄長輩之溫言厚語的教誨,又打著同族共勉的旗幟,就很難不讓人心動。
崔仲承直接起了身,對著崔閭俯身鞠躬,「多謝族叔提攜,一筆寫不出兩個崔字,便是族中祖上早早分開,可到底我們乃是一個祖上,本該親香親厚互相扶持,族叔但有差遣,我兄弟二人在京中無有不應。」
崔閭笑著點頭,抬手示意他,「坐,坐,既然來了江州,就好好在此地放鬆放鬆,剛好明日此店開業,你若有同交好友,可邀來一起遊玩,所有費用由叔叔一力承擔,呵呵,在這裡,叔叔保你無須為銀錢憂心,哈哈哈哈!」
一整個財大氣粗樣。
崔仲承再次拱手道謝,爾後被帶著去了收拾出來的客房休息。
太上皇見隔壁沒了動靜,這才轉了身推門進來,就見崔閭正重新洗茶烹煮,面容里透著智珠在握的篤定,風儀姿態閒適雅然。
他笑道,「崔府台好風雅,叫為兄好生嘆服,幸爾吾未與帷蘇為敵,幸哉善哉!」
說著掃了一下胳膊,假作汗毛倒豎感,叫崔閭笑睨來一眼,指著對首坐次道,「飲一杯,剛沏的。」
二人杯盞相擊,發出悠長清脆的器鳴音,雙雙相顧莞爾,「祝明日開業大吉!」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臨江別苑開業, 又恰逢元宵佳節,早在前一個多禮拜,沿路街角牆燈, 便全改換了更有節日氣氛的各色花燈,衙署不吝錢財的招喚各路手藝人,將燈市弄的盛大璀璨, 凡臨街的人家,門前彩帶紅綢, 檐角花燈, 具都由衙署提供,連舊了的門扉和破爛的牆根,都一併由衙署差了專門的維修隊, 來挨家挨戶的檢查修繕, 其中添的磚瓦, 統一刷白的牆膩子,包括檐上的飛角瑞獸, 都全由衙署財庫承擔。
百姓人家只要配合,配合就能得一處廊檐畫壁,新牆新瓦,連門邊上的泥濘都有人清理,並鋪上了令人羨慕的青磚小道。
樹是新挪栽的,花是溫棚培育的, 內置的假山流水, 都是能工巧匠們連夜趕出來的,有了硝冰制煙, 造景更有如天台仙苑,並著點亮的節日花燈, 一整個富足豪奢景象,從下了碼頭開始,便全青磚鋪路,燈火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