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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康愣了一下,撓著頭眼神往隔壁桌的媳婦身上瞄,連連搖頭加擺手,「不是不是,我媳婦收到那筆錢都高興傻了,呵呵,再說,哪有送出去的東西再要回來的道理,爹,您別忽悠我,兒子念書是不行,可帳算的明白,兩位嫂嫂和兩個姐姐都有,我媳婦的憑什麼要還回去?這不合理。」
崔閭眯眼逗他,「那回頭你的那份就不要了?你孩子還沒生,那也分不到,嗯,你這房倒是給爹能省不少錢,是個乖仔。」
崔季康瞪著眼睛,看著今日與往常大不相同的父親,突然一把上前用抓了烤肉的油手抱住他,嘶嚎道,「爹啊,還說不是分家,怎麼還要給我們兄弟分錢,竟然連孫輩們都有,不行,不行,爹啊,你到底怎麼了啊?」
前頭他大哥誤會他爹的那一場他沒在,這會子他也順著老人家迴光返照的思路跑了,嚎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都把小孩子吃烤肉的動作嚇停了,個個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望著他,看他們的小五叔滿嘴流油的在那,用干嗓子瞎嚎。
讓崔秀蓉因即將和離的鬱悶都散了,連崔幼菱被突然通知,要和王迎金和離的煩惱都給沖淡了。
他們爹真是變化的叫人陌生,可又覺得這樣的爹很令人親近,就算說話時偶爾會下意識的板著臉,可動作上卻比往日柔和了許多。
病好之後的老爺子,除了那抹一如既往的令人捉摸不透,行為里卻多了一絲絲人味。
金錢的威力是巨大的,從前收斂財物時,聚在崔閭身上的是難靠近難相處的特質,現在散了財,卻像是內斂的華光,從體內透出,終於叫人看到了他的好,哪怕是自己家人,也會因這樣的變化,而對他產生平易近人好親近的濾鏡。
好在這一腔子親情是真的,倒也不會讓人難以接受,崔閭看的透想的通,對底下孩子們的態度變化倒是適應良好。
有時候的人啊,還是糊塗點更容易幸福!
崔閭有點點體會到了銷金窟里散財的快樂,他以前一直不懂,那些大手大腳花錢還花的滿面笑容的人圖啥,現在他有點懂了,圖快樂,圖瀟灑,圖爽。
看吶!他只不過剛給了一點點財物出去,就能從兒子兒媳婦們臉上看到笑容,連小孩子吃飽喝足後都敢跑他腳邊邊求抱了。
放以前?嚯,看到他就得繞進小道里避一避,生怕撞見他挨罵遭批,可憐他這麼多年,一個親近的孫輩都沒有,長孫和長子一樣,敬他比親他多。
他其實也很羨慕老妻將孫輩們挨個抱懷裡的樣子,只是大老爺們當家人的威嚴不允許。
「外祖父,我有話跟您說……」
崔閭一低頭,就見一不到他膝高的小女孩正扎他腳邊上站著,小臉仰起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卻是他小女兒唯一的孩子王芷然,「哦?你要跟外公說什麼?」
王芷然一歲半,正是學話的時候,她從看管她的嬤嬤手裡脫出來,本來是想繞去找她娘的,結果卻拐到了她最威嚴的外公腳邊,於是乾脆停下來了。
「外公,祖母要弟弟不要我,說要給我拿去賣了……」
此時已經是飯畢後的甜點時候,照樣是從府城那邊帶回來的紅豆雙皮奶,以及甜鹹兩種口味的奶豆腐,因為滙渠縣最大消費能力者他不消費,這些個奢侈貴夫人的消遣玩意也就進不來,或者進來了也賣不動,久而久之,許多從外面傳進江州的新鮮玩意,就都跟滙渠這裡有壁一樣的繞著走,讓裡面的夫人小姐們即使想吃上一口,也要花費大價錢輾轉購買。
滙渠縣本來就是整個江州最窮的地方,結果這縣裡的人還不消費,就更給人一種生意做不起來的想法,能在裡面生存的店鋪,真就只有百姓生活必須品,當北境的精鐵工藝已經傳統其他州區時,江州這邊仍就只有富貴人家才能用,除了對鐵製品的管制,另就是價格詭異的奇高,讓你瞧得起也買不起。
崔閭這些日子,也不全是派崔誠往府城滿大街的尋吃食,他在有意的讓人尋街竄巷,收集目前從北境或者其他州區傳進來的新奇物品,其中精鐵工藝製品就是重點尋摸對象。
像今日烤肉的炭爐,純精鐵串肉簽子,以及一整套烤肉工具,都是他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可這些東西在北境,幾乎每家每戶都能置辦得起,到了江州,便就只有富戶才能辦上一套,這中間的差價不止十倍,那些靠倒賣北境特色事物的人,已經形成了一個碼頭,所有不從他們手裡購得的,都會被他們聯合漕幫里的打手,給教訓一頓後再沒收所購物什。
朝廷目前所有的餘力,都在整治江州,從上到下幾乎重新配置,連選的官都是從京畿里直派的,可舊勢力的倒台就有新勢力的崛起,一群不起眼的苦力工們,就趁著這股大人們不注意的空擋,發起了江州內外的倒賣事業。
精鐵製品以前在江州屬管制品,可在江州以外的地方並不是,鐵鍋鐵鏟鐵耙犁這些百姓所需,是朝廷明令可以流通的普通貨品,結果,卻被漕幫把持了進出口,令整個江州除了官衙定額的量,沒有其他可以購買的渠道。
崔閭不是頭鐵要和人搶擋口,而是他知道在不久的將來,朝廷會在江州籌建碼頭,造官船出海撈金。
收購精鐵製品是需要有銀錢做儲備的,押的那些貨沒賣出去之前,都需要往裡填本金,那群占著碼頭的幫派,因為倒的價格太高,手裡已經沒什麼現銀流通了,崔閭現在要做的,就是往裡投錢,哪怕知道他們會被新官三把火的其中一把火給端了,弄的血本無歸,他也要往裡砸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