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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這麼直白的道出崔閭本質,就說明,他心裡這塊上,崔閭的背景問題,是徹底掀過去了,以後都不會再容人拿崔閭世族身份說事了。
崔閭感受到了他的承諾和安撫,心神一下子顯得有些怔忪,爾後感覺一直沉在心頭上的重壓,陡然去了一般,從心底飄出了一股愉悅,比他得了這些財庫更高興。
這是一種不亞于丹書鐵劵般的,免死聖言啊!
有後世評價做背書,崔閭相信,只要自己不作死,這個一言九鼎的男人,定會如他剛才所說般履行承諾,並待之與北境親信一般的真切。
崔閭眉間一直鎖著的憂鬱,這一瞬間突然綻開,抿著唇緊走了兩步,忍過了心頭那股酸澀,只覺人生前景,家族存續的焦慮,再也無法構成負擔,縱與此人將來面對滿朝世家勛貴們的尖刀挑刺,也不能叫他有半分遲疑退縮。
太上皇在打動人心這塊上,確有天分,怪不得能以一介罪子身份,忽悠的當年主掌北境的大帥府,寧反前朝也要支持他,跟隨他。
凌湙在旁邊看見了他被觸動的眉眼,遂也瞭然的跟著笑了笑,沒有再出聲的跟在後面,看他動作利落的再推開了一扇門。
……
十個庫很快就看完了,古人果然還是喜歡收藏那些華而不實的古玩,除了字畫書藉,叫凌湙認為還具有收藏價值,那些各種精美的瓷器、印章原石、青銅器件,在凌湙眼裡都一般般,只有崔閭一件件的把玩過去後,露出了欣賞喜愛的表情。
都是至少有五六百年歷史的古物,千年前的也有不少,而價值連城的殘本古藉,就更叫人欣喜了,他抽出一本保存完好的古書,遞到凌湙面前,「魯工書。」
他家庫里的是拓本,且只有前半部,而這裡的魯工書竟然是全本三部頭,裡面失傳的精巧機關,足以令每個善工之人熱淚盈眶。
凌湙眼前一亮,不客氣的接過來打開,在裡面果然翻出了水利工器,以及航船炮筒的架構圖,舉一反三,叫他在久滯不前的炮筒研造上,終於有了可推進的基礎。
他在北境設的火器營,裡面的槍械研究,進展並不順利,引線的問題,他根據自己以往玩槍的經驗解決了,可槍筒炮筒之類的,就是他的盲區了,他知道怎麼拆,也能分分鐘蒙眼再裝回去,可怎麼鑄造,那是兩個方向。
火器營的鑄匠師,被他說的槍炮理念,逼的頭髮都白了一層,弄出的東西,卻依然炸膛傷己,這些年就一直沒什麼進展,只能不斷的在小地雷手雷上精鑽深研。
崔閭不懂他嘴裡念叨的東西,只在把玩過那些古董玩器之後,生出了炒市場大嫌一票的心。
這麼多東西,還只是他這裡的一處,其他幾個縣裡的地下,肯定也有,古玩都是物以稀為貴的,一但市場飽和,除了個人收藏,也變不出錢來,而他知道,太上皇需要錢,需要非常非常多的錢。
包括他自己家的地庫里,堆的那些需要時時保養的古董玩器,他也覺得放著挺占地方的,不如給後世子孫留點實用的好,如果能趁此機會,置換一些更容易保存的,比如,東珠、鮫珠,金玉翡翠等等。
兩人各懷心思的回了地面上,那頭族田裡的紛爭已然結束,由崔元逸組織,族裡身強體壯者報名,參加地下墓城的清理工作。
眼看這地面一時半會是恢復不了的,明年的春耕勢必得耽誤了,地下那空間裡總得清理一波完了之後,再決定是填了,還是用來開發個別的項目。
凌湙看書一心兩用,見崔閭一邊喝茶,一邊皺眉想事情,兩人這會正歇在崔氏大宅的前廳偏房內,跑了半日腿,凌湙倒感覺還行,畢竟是個練武之人,但崔閭顯然有些吃不消,又加之心頭隱患被太上皇的一句話,給徹底剔除,這會兒就有些不在意形象的,歪倒在靠窗的羅漢榻上,旁邊是崔誠端上來的茶果點心。
崔閭一邊撿果子吃,一邊在盤算著地底下的,那些古玩怎麼能變出天價錢來,沒料眼前突然出現一隻大掌,只見掌心裡正躺著幾顆圓溜溜的鮫珠。
就聽旁邊太上皇聲音含笑著調侃,「費了那些功夫想鳩占鵲巢,就算漏陷了也別太虧著自己,行了,我知道你家有幾個孩子,寶庫逛上一趟,總要帶些隨手禮,諾,拿去分分。」
崔閭摸摸鼻子,抬眼覷了他一眼,然後默默的從袖口裡往外掏東西,卻是一把子東珠,五顏六色的海珍珠,以及玉環翠玉首飾。
好傢夥!
這是賊不走空啊!
凌湙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再看看自己手心裡的鮫珠,心道:大約因為這是皇族標配,又有自己在場,他才不好拿,就只撿了些別的,呵,果然,這大貔貅!
崔閭輕咳一聲,自己為自己緩解尷尬,「鮫珠太貴重了,就是拿給她們,平時也不好戴,先生這份心崔某心領了,咳咳,有其他珠子就夠了。」
凌湙默默的將鮫珠與他掏出來的珠子混在一起,然後,又從腰帶里扒拉出兩塊雞血石,「我見你看了這兩塊石頭好久,怎麼不曉得拿呢?」
崔閭愣了一下,攸爾笑出了些許溫馨暖意,「是我父兄喜歡,我自己並不愛這些。」
他從接管崔氏大宅後,每次去地庫,輕易是不翻這些印章原石的,除了睹物思人,引發傷感,並不能叫他有其他感念之處,剛才在地庫看見那成堆的雞血石,果然就沒忍住把玩了一下,想起了早年父兄愛此石瘋魔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