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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中間有許多年,可以叫孩子們認清現實,知道該選哪邊,才會對自己更好更有幫助,屆時,不比任何言語動作,更具有打臉的效果麼?
崔閭眼眸深沉,盯著垂頭不語的長女,又再道,「……況我若是你,定會饋贈許多金銀,助他與人遠走高飛,一江之隔,什麼意外都能發生,他若就此失了蹤,或在別處流連忘返,孩子們連選擇都不用,自然更該依母而居……比你讓他在全縣人面前丟臉,哪個更得利?」
崔秀蓉先是一聲也不吭,後來被崔閭盯的受不住,終於抖著肩膀哭出了聲,「我不是想報復他,我是想報復他娘,那個老虔婆……」
崔幼菱膝行兩步紅著眼睛替她姐姐解釋,「爹,您這些日子不在家,不知道那個老婦人有多可恨,要不是家裡護院警醒,博哥兒就要叫那女人搶走了,她甚至還藏了姝姐兒,兩天沒給水喝,要我們拿博哥兒跟她換,長姐也是恨極了她,才會叫人偷偷去李莊放了李文康出來,否則那老女人根本不肯離開,天天盯著大宅這邊……」
崔閭瞪了她一眼,指著她批評,「此地無銀三百兩,從你開口說絕對不是秀蓉要報復人開始,我就知道李文康受辱絕不是偶然,哼,心虛有鬼,不打自招說的就是你。」
崔幼菱縮著脖子,覺得再沒有人能糊弄過她爹了,什么小伎倆都逃不過她爹的火眼金睛,太可怕了!
崔秀蓉抹了眼淚,朝崔閭叩了一個頭,聲音帶著沙啞,「女兒知錯了,聽憑爹處置。」
崔閭沒出聲,沉眼望著這個一直不太愛出聲的長女,從幼菱嘴中,他大致已經拼出了事件的整個來龍去脈。
叫他感覺欣慰的是,長女的算計,很懂得拿捏人的七寸,知道她前婆婆的弱點在哪裡,知道怎麼用計去拿捏一個混不吝人,雖然收尾的方式做的有些激進,一下子暴露了自己動手腳的事,但總體而言,教訓解恨之舉,是達成了。
崔閭示意幼女將人扶起來,揉了把鼻樑道,「李老婦那邊你不用管了,回頭我給文康祖父去個信,他會處理的。」
崔秀蓉倚在妹妹身上,有些不敢抬頭看老父親,又羞又慚,囁嚅著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就聽崔閭又接著道,「跟李雁後頭走了幾日,觀她所言所行,可悟出什麼來了?」
兩女又重新落回坐位,迎接著來自老爺子考問的壓力,一時沉默的搖了頭,崔幼菱輕聲道,「李姑娘好像對縣裡的悍婦厲害人特別感興趣,很喜歡鑽那些人堆里聽家長里短。」
崔秀蓉抹乾淨面後,也輕聲道,「女兒原本以為她查出了流言的出處,會嚴厲處罰呢,結果,她竟然會跟她們討論流言的合理性,說下次編排人的時候,得儘量往人之常情上靠,那樣才更有可信度,不會給人一耳朵假的認定。」
崔閭扣著桌面,「所以,她都這麼提示明顯了,你們還沒參悟明白?還沒弄清婦協會的工作,該怎麼發展,首要動搖的目標人群是誰?」
崔幼菱還皺眉苦想,崔秀蓉卻眼睛亮了一下,「縣裡和族裡上了年紀的老婦人?」
崔閭更正,「是在自己家裡說話有人聽的婦人,是能偶爾替男人拿主意的婦人。」
二女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茶話會開展不動,原是出在了這裡。
她們找的基本都是年輕小媳婦,縱有在家中能說上話的,也多集中在抹不開情面的族親里,根深蒂固的思想,讓她們自動忽略了脾氣大,不好說話的老婦,婆婆類等人,認為她們是最不可能生出比肩男人的想法的一類人。
可李雁幾日下來,找的恰恰是這些人,溝通說話跟吵架似的,但也是這些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要求李雁拿男人試孕。
崔秀蓉瞬間起身,朝著崔閭行禮,「多謝爹提點,女兒知道怎麼做了。」
崔幼菱也跟著起身行禮,一副以長姐馬首是瞻的樣子。
崔閭搖了搖頭,揮手道,「去吧,這兩日拘著些博兒跟姝兒,把好下頭人的嘴,別傷了兩個孩子的心,你這個當娘的,也別盡想著處理手頭上的事,抽些時間陪陪他們,若不能兼顧,那這活你就不用做了,爹另找人做。」
崔秀蓉急急接口,「我知道了爹,我以後會注意的,爹,您再叫女兒試試,別另找人做。」
等將兩個女兒送走後,崔閭小憩了一會兒後,衝著身邊代替崔誠守在他身邊的錢鑫道,「走,去見見他。」
回來些許日子,崔閭一直沒有去見那群被派來偷襲他家的人,致腳消腫,能搭著人胳膊走路後,才決定去會一會那些人。
崔元逸用藥將人迷暈了後,為防關在大宅地牢里叫家人受驚,當時連夜就叫了護院,將人拖去了雲岩山那處部曲用來夜訓的洞裡。
錢鑫是吳方的助手,吳方不在,他就跟在了崔閭身邊,帶了些護院,抬了一架滑竿,將人抬進了曲訓營。
三兩松油火把,照了一處不大的柵欄圈起來的暗牢,崔閭坐在錢鑫叫人搬來的椅子上,示意錢鑫打開牢門,從裡面揪了個人出來。
那人眯著眼睛適應突亮的火光,漸漸的終於看清了閒適而坐的崔閭,瞬間臉露狂喜,抬腳就要往崔閭處沖,卻叫旁邊的錢鑫一把按住了肩膀,不得動彈。
他立刻將遮擋視線的長髮往兩邊撩,拿手指著自己髒烏的臉,衝著崔閭道,「閭兄,我,我啊,廉榷,張廉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