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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幹什麼?」
太上皇擰眉,出聲喝止。
胖虎一聽是太上皇的聲音,立刻如醍醐灌頂般,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他大爺的,當了「紀百靈」半拉月,差點叫它忘了自己本來的身份。
它一下子抖開李雁,蹬的一腳往後跳出一步,然後瞪眼衝著李雁喝斥,「跪下,敢在本王面前放肆,我吃了你。」
李雁不知所謂,還待張口咒罵,結果,那腿腳不聽使喚的軟了下去,腦袋眩暈一晃,人就矮了「紀百靈」一頭,當真在所有人眼裡跪了下去,便反應過來想要起身,卻也不能夠。
她身上的幼王蠱盤成一團,嚇的瑟瑟發抖,向她發出求救信號。
胖虎插著腰圍著李雁打轉,一手點在她腦門上,一邊還出言教訓,「敢這樣對我,信不信我把你當補品吃了?說,誰給你的膽子上來就動手?」
崔閭驚訝的從太上皇身後走出來,迎上李雁包著一汪淚的小臉,無奈出聲,「你就沒感應到它身上的不同氣息?它不是她!」
李雁眨著大眼睛,在他跟太上皇之間來迴轉,把頭點成了撥浪鼓,頭前是被憤怒沖昏了腦子,現在確實感覺到了。
她的身體也跟著幼王蠱一起不自覺的發抖。
太上皇上前拍了拍胖虎,命令道,「快收了你身上的氣勢,它還未長成,別嚇的它倒生回繭狀了,你家主子還要用它呢!」
胖虎哼了一聲,斜眼看了眼李雁,傲慢抬頭,「起來吧!下次再敢不分青紅皂白打我,我定一口把你給吃了。」
李雁委委屈屈的從地上爬起來,立即縮到了崔閭身後,揪著崔閭的袖子可憐兮兮道,「它怎麼……怎麼竟然棲了個人身啊?」
還是跟她有仇的紀百靈身上。
崔閭安撫她道,「只是權宜之計,一會兒就不會讓它用這個身份了。」
太上皇望著胖虎,說了要將它收回身上的決定,胖虎點點頭,很嫌棄的扯了扯紀百靈的身體,「那等我吃完這最後一餐。」
可能這就是它能忍受這副女身的最大原因了。
三日後,載著崔灃的船在碼頭停駐,吳氏抹著眼淚,一遍遍的交待兒子,連著他旁邊伺候的崔執一起,叮囑了又叮囑,就怕兒子在京中四顧無人受委屈受搓磨。
崔灃倒還能穩住,拜別了母親,之後來到崔閭面前掀袍跪下,「孫兒去了,祖父珍重,勿為孫兒憂心,求祖父萬事以自己為念,孫兒不能近身侍孝,若再累得祖父牽掛,便是大大的不孝了。」
卻是聲帶哽咽,很努力的繃住了泣音。
旁邊崔元逸也跟著跪道,「父親放心,兒子定然將灃兒安排好後才迴轉,父親切勿憂思過重。」
自入冬起,崔閭身體就開始發寒,每日參湯不斷,又忙著府內公務,又要為長孫入京做準備,道道保障逐一布下,崔元逸便是不問,也知道京中定然兇險萬分,否則依他爹的性子,不能如此夙夜難眠。
崔閭彎腰將父子二人扶起來,拍著長孫的肩膀道,「萬事只管憑心而動,便是伺候太子,亦要有讀書人節氣,不拘於太子威勢,不縱於太子放浪,若遇左右為難事,一切便以皇令為準,勿膽怯勿諂媚,遠小人親君子,京中人傑無數,多看多聽多學,卻切忌學得固執己見,冥頑不靈之性情,逢源勿晦,識時務亦非奸,灃兒,你長大了。」
崔灃點頭一揖到底,「孫兒銘記祖父教誨,必不墮我崔氏門楣。」
崔閭點頭,「去吧!」
旁邊船上的盧昱眼神閃爍,衝著身旁冷著臉,一臉不耐煩的衛沂道,「你們崔府尊倒是真心鏡如雪,很知道自己背後靠山,聽聽這話,卻是教得子孫唯皇令是從了,呵呵,可惜,他到底沒入過京,不知京中形勢複雜啊!」
衛沂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他被「強令」上船,本該渾身冒著怨氣,此時便一副冷誚的表情,「京中再複雜,能敵得過崔氏有錢麼?崔灃再人小勢孤,就憑他身後站著崔府尊,你們誰敢小瞧他?他能豪擲萬金、十萬金,甚至百萬金,在京中買下近皇城地段的院子,你們有誰買著了?哼,別一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模樣,顯著副沒見過世面的小家子氣。」
說完一扭頭就回了船艙,直把盧昱噎的面色青紫,額角青筋直跳。
旁邊覷著空的嬌鵲盈盈上前一拜,「公子,船頭風大,咱們回艙里去吧!」
……
大寧宣和二十一年春,一艘載著崔閭和太上皇的江船,從江州碼頭出發,順流直往荊南而去。
明明春日漸生暖意,崔閭卻仍穿著厚厚的冬日大氅,艙門和窗戶緊閉,內里仍然燃著炭火,卻是一步未敢往船頭上去看一看沿路的風景。
像是身體知道他終於可以歇了一樣,那強撐著的一口氣力,終於沒抵抗住病魔侵擾,在連續發熱兩天後,由太上皇作主下令,帶病啟程。
他靠在艙中床榻上,手執一卷書冊,對著燭光看的專注,但冷不防叫人抽了去,便知又叫人捉了現行。
果然,來人不滿道,「說了不許你在船上看書,回頭是要頭暈的。」
崔閭攏著大氅,咳了一聲道,「我捏著分寸呢!不會的。」
太上皇直接收了書冊,搬出把椅子過來床頭,先探手摸了把他的額頭,才放心道,「今日好了些,不那麼燙了,回頭再服兩劑藥湯,你這身體虧空的很,需得好好調補調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