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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既有財力,那這部分將成未成的少年人,完全可以弄到學堂里呆著,用獎學金的模式,也一樣能讓他們有托舉家庭的能力,但崔閭卻搖頭沒答應,倒不是跟此間士大夫家族一樣的想法,認為愚民政策能更好的掌握底層百姓,而是江州這地方,暫時沒有那麼大的學堂,能容納這許多人,也沒有那麼強的師資力量,來投入教學工作中。
問太上皇,你願意讓他們去學之乎者也?
這點太上皇倒是清楚,那些將長成未長成的少年人,需要的是謀生的技能,而非超乎實際的科考大餅,教他們老學究編纂的書本,不如請各善工者來給他們講一技之長,但現在最缺的就是這類人,投入到江州各縣上的能工巧匠,本來就不夠,哪還能有空開班授課呢?
所以,此時辦學是不現實的,只能撿年齡小的,先往各啟蒙學裡認個字,更系統的教育,得等到江州學府建成,能招到足夠多的能達者為師,當然也有專門一心向科考的學堂班,但那要求應當會更嚴格,至少,就崔閭摸著太上皇的脈來探,就不能招那些迂腐,思想守舊的大儒先生來教,太上皇似乎更青睞思維活躍的青年學士。
教育話題一起,太上皇就剎不住車,當年他在北境,是想搞一個百業綜合學府,掃盲的目地,就沖的能為各行各業輸送人才,好衝散一波濃厚的科考大軍,以現實教育大家,眼睛不要總盯著當官發財上去,天賦能力不足的,還有其他行業可選擇,別學的鬍子花白,還要靠老妻子女供養,做著科舉當官的美夢。
現行的教育,科舉之路本就狹窄,還特定的有一波人,不用努力,就能靠蔭封入仕,能靠真才學擠進官途的,簡直鳳毛麟角,那剩下的就以田地為生,一年到頭種的米糧,交完各種稅後,連家裡嚼用都不夠,不打零工貼補根本過不了日子,如此,便需要靠商業拉拔。
但商業工種,又被各儒學大家貶成賤業,有想往科舉上精進的,寧可窮死,也不碰商賈,至於能工巧匠,一身本事,可憐無個可發揮之地,亦被貶的三代科道斷絕。
就這世上,為了阻止百姓向上求索,被各世家掌權者,限制的只剩下科舉這麼一條羊腸小道,百業凋零,匠者遭鄙,連那麼先進的魯工書,都能被上位者收著藏著,不教發揚光大。
凌湙說到這事上的時候,差點將桌几拍折了,橫眉怒目、義憤填膺,也就沒有個世家勛貴站面前給他砍,否則絕對要叫人血濺三尺的。
崔閭總算懂了,他不能跟那些世家勛貴們和解的原因了,那些科舉上的限制,百業上的阻撓,商賈事的壟斷,確實根本沒有普通人可發揮的餘地,百姓除了被摁在地里,無處可興家舉業,而最可恨的是,那地也不屬於他們的,佃地為生,何其哀哉!
北境的百業綜合學府,到底沒能辦起來,目前的規模就跟後世的培訓班一樣,多少叫凌湙有些鬱郁,後來才反應過來,不是他們這開的班不夠吸引人,而是北境太偏了,物產又不豐富,連遊學的學子都不去的地方,宣揚到各州府時,就是個風沙漫天,粗鄙少有人煙的窮惡之地,哪怕是龍興之處呢?可也照樣吸引不到人來進學。
江州這地方,在正式進入整體規劃後,崔閭就一直在考慮這之後的發展,農業肯定是不能夠了,本身土地面積就不大,再湧入兩萬多遺族子後,哪怕再建了能容人的二三層小樓,那活動區域是怎麼也減不了的,再加上地下城的原因,地面開墾就變得謹小慎微了起來,許多進去工作過的百姓,再回到自己家裡時,對於地下中空坍塌的擔憂,就變得異常沉重,再也沒了不知情時的無畏感。
官署那邊甚至派了差役,帶了經驗老道的匠工,去各鎮鄉里百姓門口,宣講著地面建築的安全性,但對於土地的開墾事宜,百姓間到底陷入了停滯,輕易不願再往有地下空洞的地方行走,也就是冬日無需耕種,但到春日來臨時,若這種擔憂還不能化解,那才叫要耽誤事。
如此,就需得另想了辦法,來緩解這種恐慌心理,後來經過排查,發現也確實有人故意宣揚搞事,目地當然是想趁機囤地,以低價將百姓們以為不再能進行耕種的土地收走,被崔閭派人抄了那些散波謠言的人家,但謠言終究太有鼓動性,一時半會怕消解不了,得需要用別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太上皇既提到了百業綜合學府,崔閭便也就此認真的作了詳細考察,從各個方面,都覺得再沒有比江州更合適的地方了。
就地理位置而言,江州符合文人墨客的山水滿天下的言論,泛舟江河湖海,亦有足夠的船隻供應,本地物雖不豐,可一江之隔的保川府,就是舉國貨貿集散地,要什麼有什麼,一支船隊日夜不休,足能供應州府所需。
這裡有品類繁多的海產品,吃用不了海鹽儲備,集齊了前三個朝的豐富書籍古物,造一個樓都放不下的珍品字畫,挑著讓那些文人墨客,除了此處再不得的古藉拓本,連煙雨他都能給一併配齊,想紅袖添香都不用挪地。
太上皇也是知道現在文人墨客的毛病,好像身邊無美人相伴,就作不出個東西了一樣的,把好色兩個字非得整成風騷雅韻,奈何時人就吃這一套,哪怕被嘲附庸風雅,也多的是人跟風學習。
想打造學府,你不得不先與那些文人打好關係,投一投他們的愛好,等把人騙進來(咳,哄進來)後,規則掌握在他們自己手裡,之後想怎麼改就怎麼改,這叫店大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