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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進來岳家之時,他的妾當跪伏於岳家角門邊。
已經是好多年前的舊習俗了,自五大豪門裡有一戶寵妾滅妻後,這舊俗就被人自動忽視了,他也以為不會有人記得,卻不料他岳父講究,用這個來殺他威。
想到妻子手裡的田契,王迎金犯了難,大夫說他那妾肚子裡的是個男胎,他那岳父一向嚴厲冷酷,那妾又是在他不醒人世時納的,再加上他現在接連犯的錯處,若不以胎兒之命贖之,恐他家的命脈就真的要被人死死拿捏了。
妻子好哄,可有老岳父撐腰的妻子……怕再沒那麼好欺了。
他摸了袖子裡的兩角銀,招了貼身跟班上前來低聲吩咐,「去藥房包一副藥,送給小娘補一補,看著她喝了之後,將她帶來這裡的角門跪一跪,她要不肯,就拿下個月她弟弟的束脩說解說解。」
崔閭很快便得到了耳報,看著正抱著女兒暗自神傷的次女,語氣冷硬堅定不容質疑,「明天叫上親家公婆,去府衙和離。」
本意是想給王迎金一個機會,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這小子太狠了!
「父親……」
一旁陪坐了許久都不出聲的長女突然起身,然後直直來到他跟前跪下,神色堅定,聲音鏗鏘,「女兒也想和離!」
崔閭:……?
一屋子兄弟姊妹:……???
第010章 第十章
崔閭一直以為長女的婚姻屬琴瑟和鳴型的。
這從夢裡那場禍事,她仍對李文康不離不棄時可以看出,他們夫妻二人感情頗佳,又共同育有子女,無妾室滋擾,公婆有祖父挾制,並不能過分干預這對小夫妻的生活。
若說剛嫁,與公婆同住的幾年,過的有些侷促,可隨著長子李博的長成,到為了讓他依附崔氏族學,進而入城單獨一家四口居住,這在鄉鎮的十里八村里,都當屬小媳婦們人人稱羨眼紅的。
雖然那二進的宅院,是用崔秀蓉的嫁妝錢買的,可能與公婆分居而活,當也是自在滿意的。
崔閭不明白長女的和離想法是怎麼起的,他之所以沒有像對小女婿那樣的手段對待李文康,就是因為他們夫妻二人在災難來臨時的同甘共苦,這讓他覺得李文康除了書讀多了腦子不清楚外,在對待妻兒方面應當是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
「為何?你怎突生此等想法?」
崔秀蓉將額頭伏於交疊的雙手背上,聲音突然哽咽裡帶上了泣聲,「父親不要問了,女兒也不會說的,父親,您既然能允許幼菱和離歸家,那也請允了秀蓉一道歸了吧!」
崔閭將眼神放在崔元逸身上,問他,「你去送東西時,文康在家麼?」
崔元逸頷首,半晌才從震驚閉緊的喉嚨里擠出幾個字,「在,他當時正跟他最要好的友人,在書房裡品鑑詩文。」
崔秀蓉將臉埋的極低,並不能叫人看清她一閃而過的厭惡表情,崔閭一時也沉吟著拿不定主意,繼而再問,「你可想好了?李老那人可是極重視博哥兒的,他是不會讓你帶走李家的子孫的。」
「他會的……」崔秀蓉突然仰起臉來,一雙水潤的眸子裡有著魚死網破的決絕,「父親,只要您支持女兒和離,女兒就能將博兒和姝兒帶出來。」
崔閭啞然,好一會兒才道,「他可是你自己選的夫婿,就算人有些酸秀才的臭毛病,可這許多年對你,對一雙兒女也是做到了傾心照顧之責。」
只要他這次斷了對李文康文會方面的資助,讓那些捧高踩低的人,因他的囊中羞澀而遠離他,排擠他,憑李文康那不善練達的交際手腕,不用多久,就會掉圈、少友。
縣裡詩文會那幫人,打著以文會友的幌子,天天批這個判那個,拜高踩低的早叫人厭煩了。
崔閭和李文康的祖父,是有交情的,這讓他有點犯難,不知道要怎麼跟李老頭開口,或者,這可能也是崔秀蓉一直以來的顧忌?
崔秀蓉趴伏於地,淚撒兩頰,「從前父親對我們……對我們……」
兩次停頓之後,終歸一咬牙繼續道,「……對我們冷淡、不怎麼愛過問我們的生活,所以有些事,我們就是遇到了,也不敢告訴您,更不敢回家來與母親訴苦,怕她為難,又要跟著傷心,父親,女兒從來沒有求過您什麼,若……若今天大哥不押著一車東西來我家,女兒也是下不了決心回來找您的,您一向視錢財如命,女兒甚至曾經跟母親自嘲過,若有一天能從父親手上得到財物,那指定就是女兒這輩子最大的福氣了,所以,今天女兒才敢跟著大哥回來……」
想用今日最大的福氣,賭一把父親肯寬待收容女兒的心。
崔閭叫這似控訴,又克制著指責的情緒,弄的更加啞然,而將話說完後,就引得一偏廳的人緊張的氣氛卻才開始,所有人都繃緊了弦的,等著崔閭被長女惹怒發火,大加斥責,然後收回獎賞,攆她出府。
不誇張,這要放在從前,指定已經有一隊僕婦從外面入內來拖人了。
崔幼菱眼見氣氛緊繃,又眼親姐跪在地上的可憐模樣,眼一閉心一狠也跟著跪了下來,帶著哆嗦的聲音怯怯道,「父親,我可以不和離,大姐要和離,您就讓她歸家吧!我……我,我可以等等……等等……」
一直沒吭聲的小兒子季康撲哧一聲笑了,可能也只有他敢在嚴肅的父親面前自在放肆些,只見他上前兩步去拉兩位姐姐,先是對二姐道,「你當和離還能讓的啊?還等等!」接著又對大姐道,「我知道大姐為什麼要和離,回頭我與父親細說,這個你確實不好說,父親那邊有我,大姐別怕,我先前當你不在意呢!但既然在意,咱就不能勉強,我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