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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家底被人摸了出來,那想低調都低調不起來,心懷不軌的甚至歪心思都打上了,不論是明搶還是暗訪,世家底蘊里藏的東西,一件就足以發家致富,眼紅或趁機上門打秋風的,將煩不勝煩,他們崔氏也再無寧日。
偏偏,目前光只剩了個名頭,世家裡儲備的防衛人才,他沒在族裡看到一支,崔閭也沒告訴他,他們崔氏名下到底有沒有忠心隨侍的部曲人脈。
真要有人假扮盜匪去他們族裡□□奪,他們那些安穩度日了許多年的老實族人,可怎麼辦啊?會被欺負的很慘吧?
崔榆愁的眉頭都打結了。
崔閭也不說話,閉眼盤算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馬車骨碌碌的行使在江州內城通往外城的青石板路上,兩邊行人匆匆,對這樣一支五十人組成的隊伍,充滿著好奇打量,更多的人跟著擦肩而過,只有膽肥有空的閒幫,在不遠不近的跟後頭瞧熱鬧,並對著前面五個手捧匣子的護院指指點點。
捧的什麼呀?
怎麼看著跟遊街示眾似的。
這麼一路跟一路扭頭與身邊人竊竊私語的,一直進到了漕運碼頭的地盤上。
那裡早半個時辰前就禁了行人前往,因此跟梢的人也只得停在外圍伸脖子看,崔閭等車停穩後,在崔誠的攙扶下,下了車,他後背上的傷已經開始結痂,只要不做劇烈動作,不扯著傷口再次崩裂,慢著點走路已經不影響了,再有崔誠這麼旁邊一彎腰搭把手的,那老太爺的氣勢反而更擺的足足的,叫遠處圍觀的行人,和已經陳列在碼頭遊廊上的幫工們,齊齊噤了聲。
這就是跟巡按大人以兄弟相稱的鄉紳大老爺?
崔榆眼珠子都瞪凸出來了,嗷嗷的指著迎面快步往他們這裡迎過來的人,一會往崔閭臉上指,一會往來的幾人方向指,根本找不到個合適的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吳方比較沉穩,一拱手衝著崔閭道,「老爺,事都處理完了,那幾個當家的親信都綁住了,剩下的幫眾們需要親眼看看幾個當家。」
林力夫跟後頭開口,他身後跟著不少穿短打補丁,臉上帶傷手上帶血的兄弟,俱都眼巴巴的盯著崔閭,就聽林力夫上前一步道,「崔老爺,希望您說話算話,給兄弟們一條活路,兄弟們可以受累、受管,但是不能受挾制,那幾家規矩森嚴,手下找食的全簽的賤契,我漕幫眾人雖乾的粗賤活,可契藉那一欄永遠是良的,所以崔老爺,您……」
崔閭擺手阻了他的話,「我不需要家奴,我府上的家奴都是自願入契的老家人,且我說了,來去自由,他們但有更好的去處,可分文不交的來我這贖契,你們雖與我打交道不久,但關於你們的收容方式,我也不打算做改變,漕幫有漕幫的運轉方式,漕運人有漕運人的風骨,不為人奴這一條我是知道的,放心,藉契那一欄,你們永遠為良。」
林力夫後頭跟來的人有一瞬間的騷動,衝著崔閭齊齊納膝就拜,搞事前雖有林力夫的保證,但事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走向,萬一來的老爺要收漕運人為私饢,非編了他們入賤藉,那他們便只能齊齊引頸就戮,以腦袋搬家的代價,來贖了這場罪孽了。
還好崔老爺放出的投名狀,不似那幾家一般,喜叫人為奴為仆永為賤藉,他們雖家無餘財,基業飄零的,可也盼著兒孫能有機緣上岸蓋房建瓦,讀書旺祖改變命運。
有了這一層保證,又有私底下抬過來的銀錢,崔閭很快便在眾人的簇擁下,進到了幾個當家平時處理漕務的地方,很大的一個庫房,茅草堆頂,木椽當牆,三面打的圍欄,空一整個長闊寬的地方,用來裝卸平日從此過的貨物,扛包的推車的,三五人一起抬物件的,今日都歇了活,牆頭梁頂的站著等崔閭進來。
許多人不認識崔閭,可一聽說這就是最近幾個月,往碼頭倉庫里投了好幾萬銀貨的老爺,就都有一刻間的恍然大悟,也不知道是悟出什麼來了,有種竟然、果然如此的感覺。
人無利不起早,這崔老爺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就往碼頭裡投錢,你們看吧?人直接把幾個當家的手下給策反了。
等到幾個裝人頭的匣子擺在搭了台子的空地上,一打開,那瞪著眼睛死不瞑目的幾個當家,就跟他們平日吆來喝去看不上眼的手下們,來了個正面衝擊。
嚯,哎呀呀,人群一下子炸開,有那蹲牆頭沒蹲實的,一腳尖踩空,砰一聲掉下去的,也有喝水打屁正聊的歡的,一鼻子將水嗆出來,咳個驚天動地的,捧碗的摔了碗,打孩子的停了手,連小兒啼都叫人捂了嘴,一時間,整個倉庫這邊鴉雀無聲。
崔閭被崔誠扶著坐到了最上首最高處的椅子上,那是平時處理漕務的大當家的座椅,所有人眼睛唰唰唰的盯向他,無聲的吞咽了口唾沫。
這看著不動聲色的老爺子,原來竟是個狠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直接將漕幫的天翻了。
崔榆從跟著進到漕運碼頭內部,就已經陷入恍惚里了,要知道,這裡可是漕幫重地,平日沒有幾大當家的邀請,他們就是拿著官牌也進不來,那成百上千眾的幫派苦力,會團團圍上來阻攔,叫人根本不敢硬碰硬,於是,可憐的堂堂衙署官員,沒人能具體說明白,這漕運碼頭內部是什麼樣,也說不出他們藏貨的具體位置。
現在呢?
那幾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