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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閭笑著點頭,「保川府連著江州,是他們早就覬覦之處,夠不著江州,夠個保川府遙顧江州處,也算是個慰藉,且等清河崔氏的人來了……」
太上皇撂下茶盞,發出叮的一聲響,「那些參與競爭此處同知位的世家,定然有不甘心者,再讓清河崔氏從此獲利,那不甘心者增多,不稍多久,他們自己內部就會發生爭執……」
鐵板從內部損壞,外力再稍微輕輕一拱,自然就散架了。
且江州有崔閭,定然能守的固若金湯,他屆時借武弋鳴的手,多看顧著保川府,等於己方這邊依然能牢牢掌控州府局勢,讓任職同知的清河崔氏子陷入被排擠孤立無援狀。
拋一子而引魚爭食,鉤者諡,不單是餌之過,亦有魚離水之因,且考驗的是執杆人的握杆力。
他從前有想,卻無條件能做,可現在因為崔閭,條件反而達成了。
太上皇眉尖跳動,扭臉望向垂眼撿盤中瓜子仁吃的崔閭,這小老頭可能前半生太克制了,很是薄待了口腹,於是當其想開之後,對於各種小食糕點尤其喜愛,有茶必配糕食,出門的馬車上,都不忘裝匣子吃的帶上。
吃一事上,怕是他除了公務外,做的最認真之事。
就聽其嘬了一口茶後,舒服的謂嘆出聲,「陛下愛財之名已經打出,受我江州這個奸佞迷惑業已鑿實,若由我舉薦婁文宇入市舶司主事,朝上那些大臣當只有乾瞪眼的份,退而求其次,婁文宇空出來的同知位,愈發叫他們勢在必得,此若我與清河崔氏達成協議,在不動聲色間,那邊定能從以盧氏為首的世勛手中,得到這個職位,此為一裂……」
盧昱來江州,你當人家只為拍寶而來?
鬧呢!
身為盧氏嫡長子,他所有的知識儲備,計策謀略,都定要高於一幫地方官僚文士子,他藉機來江州,入保川察看,身後站著的全是世勛系。
太上皇點頭,確實,盧昱就不是個耽於享受的,他自小就是個有抱負有志向的人。
崔閭慢悠悠看著樓下急步而來的婁文宇,「婁大人在籌建碼頭上的心力,世所共睹,盧昱會看到,世勛一系也能看到,陛下力排重議用他的反對聲浪,會在實績面前齊齊失聲,我是給了他機會,可他若沒有一顆敢想敢幹的心,這事上也不能成就我與他,因市舶司之位而產生的裂痕,所有人都只會知道,他是憑自己實力得到市舶司之位的。」
而他,則會因為失去市舶司之位,讓江州與保川府產生裂痕,心存間隙,此為二裂。
他會作出一副受上意退步,不僅痛失司長之位,還要違心舉薦對家的委屈不甘模樣來,如此,他與陛下之間,亦存了一絲不滿不公的芥蒂心,造成他與北境舊臣格格不入感來,此為三裂。
清河崔氏會因為他這種種裂痕,愈發與他親近,進而聯繫緊密,他甚至無須打入世勛內部,坐守江州,就能通過清河崔氏的手,攪動世勛內部起爭鬥。
他太清楚世勛聯盟,那看似堅實,實則一碰就斷的利益鏈了。
太上皇未嘗不懂,可他光站在那裡就足以叫人生出警惕警覺心,稍一有動作,就能引得旁人戒備,所有完美的計劃,都會在未實施期,就被人排異掉,很有種出師未捷的美感。
誰叫他有不動聲色間,就幹掉了前朝聞、關二位閣老的,彪炳戰績在呢?旁人盯他如猛獸,畏為洪水。
而崔閭呢?他的身份天然就是個優勢,且因為局勢原因,讓人對他的警惕心減小,這就給了他謀動的先決條件。
太上皇從來沒有因為一個人的出現,而感到心頭激盪過,他無數次幻想過,若有一人能完全如臂使的,歸他所有,指哪打哪,那這天下,早便平了,他有謀略有武力,可別人的一百二十倍的忌憚心,他無能為力,他需要一個能迷惑,且有實力打入敵方內部的盟友,最重要的是,絕對的與他同心,不會因為對敵方的誘惑,而背叛他。
崔閭抬眼,驚訝的看著伸過桌面,緊緊握著他手的人,幾次欲張口說些什麼,卻最終斂目低低一笑,使勁握著他的手搖了搖,「你一定要長命百歲,帷蘇,我一定要讓你長命百歲。」
所以,砰,窗房關了起來,街道景象瞬間俱無,太上皇微笑開口,「別吹風了,養好身體,幹完這票,我們就去荊南。」
崔閭:……這跟我看風景有什麼關係?
恰時,婁文宇在外頭敲響了房門,聲音低低道,「先生,崔伯,是我。」
因為是微服匿行,兩人從江州過船而來時,都遮了臉,「進來。」
婁文宇這才推了門探頭進來,一身官衣顯得精神熠熠,進來先給太上皇行了叩拜之禮,後爾才衝著崔閭道,「今日盧昱上將軍府投名帖了。」
所以,紀百靈第三次撲了空,沒有守到盧昱。
因為許多事情需要婁文宇的配合,最終太上皇選擇,讓他知道崔閭已明晰自己身份的真相,這又更添了婁文宇對崔閭的尊敬,在他面前更恭敬了幾分。
崔閭沉吟片刻,問道,「那紀百靈半身能動了?」
婁文宇點頭,亦有些不可置信,「她康復的特別快,第一次去守盧昱時,還有半邊身體不協調之相,等今日再看,她似有一條腿也恢復了知覺,人在快速轉好。」
太上皇指尖輕扣桌面,「她三次未守到人,可有何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