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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唯一慶幸的是,他媳婦是先祖母親自尋摸的,這樣一來,無論他嫡母怎麼折騰他媳婦,都不可能以長輩的資格替子休妻。
但崔閭這邊,卻能以族長的身份,替崔固休妻,於是那婦人每次折騰,都只敢在崔閭的底線上蹦躂,一但越線把人折騰狠了,崔閭就會讓族中有地位的婦人,將她送到寶華寺里去關禁閉。
這次……崔閭冷著臉想,他終於能替嬸娘完成,將那女人從自家族譜上划去的遺願了。
祠堂內的扁鐘響了九下,讓趕來的八個族老齊齊變了臉色,各個角落裡得到消息的族人,遠遠的聽到鐘響後,更加快了腳步往祠堂門口奔,直看到出自崔家大宅的護院們,簇擁著一輛由錦綢織就的華蓋吊流蘇的紫檀框車馬,停在門口,才終於相信了近日流傳的族長性情大變的傳言。
從前族長出門,坐的都是一輛灰朴朴的老馬拉的車箱,偶爾還用的是騾車、牛車,像這樣用好木好綢裝點的車馬,那根本不可能會出現在崔家大宅內。
崔固眼神炙熱,站在一眾族老們中間,指著剛從馬車上下來的崔閭道,「你們看到了吧?他身上的袍子,腳上的靴子,還有頭上插戴的那根簪子,都是上品物什……」
等崔閭在地上站穩,直起腰身,那束腰的玉帶便顯了出來,卻是在日光下瑩潤的晃人眼的上品籽玉,正中間腰腹處更鑲嵌的是拳頭大的祖母綠,用一圈皎白東珠襯的底座,那真是逼人的富貴老爺做派,晃的人眼睛生疼。
不知道的,以為是京里哪個世家大族的老爺下鄉巡視了呢!
崔固嫉妒的眼睛充血,聲音更提了數倍,「還說沒有動族產,他這身東西,定是從族裡財庫里拿的,絕對是!」
崔閭懶得理他,眼神往他身邊的八人掃去,各自都目光閃爍的朝他望來,整個祠堂門前的空地上,都圍滿了來聽會的族人,按往日慣例,他們是要進到祠堂裡面去商議的,而最後商議的結果只要派人在祠堂門口宣讀一下就罷了。
但這次,崔閭並沒有從八人排開的門內走,而是讓人抬了桌椅,就在祠堂門口,面對所有族人,開起了族中議會。
夾在八人間的三叔有些遲疑的開了口,「閭賢侄,這不合規矩!」
崔閭眼光輕掃,撩袍就坐上了崔誠安排人搬來的高背椅上,面前是擺了茶引果子的紫檀案桌,桌角一爐香開始裊裊升起。
那三叔被無視,尷尬的眼神直往另一人身上掃,似在催促他聲援自己,然而那人卻閉緊了嘴,一響不吭的貼門站著。
崔固只想確認自己的猜測,一手將三叔拉到一邊,他才不管什麼規矩不規矩,等他成了族長,他就是規矩。
三叔被扯的趔趄,氣的吹鬍子瞪眼。
其他族老擺設似的抄手站著,雖看著是與崔固一邊的,然一個個嘴閉的跟蚌殼似的,只以眼神交流。
他們其實知道自己在崔閭這邊沒什麼話語權,不過就是祖上傳下來的族老位,能讓他們在族裡其他人面前,有點薄面和小權柄,甚至經過這許多年,八個擺設都或多或少的知道,每任族長私底下都有一個智囊團,而即便通過觀察能確認其中一兩個,他們也不敢找人家麻煩,只能當不知道的繼續當著「榮譽」族老。
崔固當他們族老團有權利或廢或卸掉族長,實際上往上數早兩輩人,他們這個族老團就名存實亡了,哪家手上原本掌握的族產,都已經被架空收回了族長手中。
所以,他們真的就只有族老的名頭,當然,像三叔這樣依老賣老愛擺長輩譜的,哪一輩的族老團里都有,奈何記吃不記打,總也學不會在合適的時間適時的閉嘴。
崔閭吹著茶盞里的浮沫,等圍攏過來的族人漸漸安靜,門前至落針可聞後,方輕抿了一口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他的動作,明明人還是那個人,可滿身氣勢卻似乎比以往更盛了。
難道是這身錦衣華服給人的錯覺?
可明明族長臉上的表情,看著比以往都平靜和藹,怎麼卻有種讓人打心理發怵的感覺?
偷摸的跟同窗一起來瞧熱鬧的崔灃也是一身新制的錦衣,被同窗揪著問東問西,可他眼神始終亮晶晶的落在祠堂門口的祖父身上,崇拜、敬畏、嚮往。
崔閭開口了,「今兒叫你們大家來,是有一樁事要宣布,但在之前,我需要處理另一樁事,崔固……」
崔固早被左右族老們的姿態給氣黑了臉,此時聽到崔閭開口叫他,不知怎地下意識打了個顫,可很快就被他心頭燃爆的火焰給壓了下去,一腳踏進了空地中心,與崔閭呈對立姿勢。
昂著頭,挺著腰,一副老子今天就要拉你下馬的樣子,「崔閭,你特娘的……」
下文立即被噎進了喉嚨,只因崔閭瞬間凌厲起來的眼神,如冷劍似的直射而來,激的崔固打了卡,如被掐頸的雞般沒了聲。
一旁一直注意觀察情況的崔榆立即上前要將人拉走,「二哥,你逾舉了,快跟我回去。」
他也是才知道柏源夫妻倆的遭遇,心裡又氣又急又痛恨,可這是他親哥,總歸再氣恨也要拉一把的。
奈何人不領他情,一把甩了他的手再次上前張嘴,「你別擺臭架子,你就說你這副車駕,這身裝扮,還有近幾日大宅里的花銷,給兒孫的錢,連外嫁的姑娘也分的錢,到底哪來的?是不是動了族產自己享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