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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林雄一早就知道秦英的身份?」蕭遇安並不感到意外,「那他也清楚,你知道這個秘密?」
郭善眸發抖,「是。以前我、林喜、我哥都還年輕,我們將平安藏起來,是因為害怕楚林雄傷害平安,畢竟楚林雄那種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而我們,我們沒有反抗的能力,我們只能躲。後來他們都走了,我開始意識到,楚林雄知道平安在白虹家裡,卻一直沒有動手,是因為……」
像是說不下去了,郭善眸垂下頭,沉沉地嘆了口氣。
「是因為楚信生來就患有心臟病。」蕭遇安說:「楚林雄也許從來就沒有想過殺死郭平安,當楚信的病發展到必須進行心臟移植的程度,郭平安——楚信同母異父的哥哥——將是最好的供體。」
郭善眸拭著淚,小幅度地點頭,「林喜給我說過,楚信的心臟有問題,那時我們不知道,楚林雄早就盯上了平安的心臟。平安失蹤後,我一度以為平安被楚林雄抓去給楚信做手術,我走遍了冬鄴市的醫院,都沒有打聽到絲毫消息,倒是從一個醫生處得知,不是所有心臟病人都適合做移植手術,會做這項手術的,都是其他治療方式已經不頂用了時。我猜,楚信的病發展不了那麼快,平安應該沒有落在楚林雄手上,那失蹤就失蹤吧,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再也不要出現……」
老人的希望最終落空了,楚林雄能在郭平安被「偷走」時找到秦英,也能在秦英「失蹤」後鎖定白英,不同只在於所耗費的精力與時間。
秦雄在祈月山將秦英推落懸崖,這是楚林雄意料之外的插曲。楚信的病還沒有發展到必須做移植手術的地步,情況好的話,也許這一生都不用做那「短命」的移植手術,但楚林雄不敢掉以輕心,秦英如果死了,他要見到屍體,秦英如果還活著,就永遠是楚信的供體。
後面發生的事,郭善眸已經不知道了,時至今日,她還相信她那苦命的侄子活在一個她不知道的地方,就像她自己的孩子一樣,有了新的家人,過著平凡的生活。
蕭遇安告訴她,警方一定會查清當年的真相,她老淚縱橫,握著蕭遇安的手,不住說著:「謝謝,謝謝……」
郭善眸被作為關鍵人證,被警方保護起來,她對楚林雄的指控聲聲血淚,發自肺腑,可是重案組現在必須做的,卻不是將楚林雄繩之以法,而是像保護郭善眸一樣,保護楚林雄和楚信。
有人為秦英復仇,這個人的最終目標要麼是楚林雄,要麼是楚信。
楚林雄現在名義上還是楚氏集團的董事長,但已經不再過問集團的事務,只有在一些重要場合才會現身,目前在楚氏主事的是楚慶。楚氏內部一直有傳聞說,楚林雄並不是主動將權力交到楚慶手中,而是漸漸被這心思深重的後來者架空、軟禁。
楚林雄最後一次出現在公眾視野中還是在今年上半年,此後一直在位於城郊的南泉莊園靜養。
蕭遇安看著躺在床上的白髮老頭,很難將對方與那個叱吒風雲的商界奇才、那個喪心病狂的瘋子聯繫在一起。
人一旦蒼老,就成了弱者,輕易被自己的兒子奪走了權力,被病痛折磨著軀體。
楚林雄一生強悍,作惡多端,這恐怕是他頭一次體會身為弱者,被別人踩在腳下的悽苦。
「警察?」楚林雄費力地撐起身體,聲音很是沙啞,但語氣間仍舊充滿濃烈的輕視,「我最不怕的就是警察,警察能奈我何?說吧,這次又想來調查我什麼?」
蕭遇安平靜地俯視著楚林雄,說出了三個字:「郭平安。」
楚林雄神情突然改變,三秒鐘後啞然道:「你說誰?」
「郭平安。」蕭遇安咬字清晰,從他嘴裡吐出的每一個名字,都擲地有聲,「林喜,郭用。」
楚林雄已經坐了起來,半張著嘴,卻未發出聲音。
蕭遇安竟是從他眼中看出了一絲愧疚。
原來惡魔到了油盡燈枯之時,也會懺悔過去做過的事?
但這種懺悔有什麼用呢?
「看來你還記得他們。」蕭遇安說:「郭平安,秦英,白英,七年前,是你的手下收買了靜歷二監的獄警龔國真,從他手上得到了犯人白英。然後白英被你們送往B國,在那裡,你的私生子楚信,得到了白英的心臟。」
短暫的沉默後,楚林雄道:「胡說八道!」
「你可以認為我是胡說八道,但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現在跑來找你胡說八道?」蕭遇安說:「見你一面不容易啊楚老先生,你的兒子楚慶給我們設置了不少障礙。」
聽到「楚慶」二字,楚林雄臉上毫不遮掩地露出厭惡、嫉恨的神情,就像一隻年老的狼王不得不將王座讓位於年輕而強悍的繼承人。
「那個混帳!」楚林雄說。
蕭遇安說:「我來見你,一半是因為有人向警方揭發了你的諸多罪行,一半是……」
楚林雄用冷哼打斷,「揭發罪行?」
「聽我說完。」蕭遇安並不嚴肅,聲線卻隱隱叫人發寒,「一半是因為有人要動你的寶貝兒子。」
楚林雄老臉一皺,眼中這才露出屬於商人的精光。
「幾十年前,你迫使林喜為你生下孩子,之後逼瘋了她,毀掉她的家庭,這些你可以不承認,警方確實很難找到證據。不過……」蕭遇安一頓,「七年前,你通過龔國真,帶走犯人白英,取走他的心臟,移植給楚信,我們很快就能得到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