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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麼我沒有死,是他不想殺我?不,一定是我很幸運。他沒有擊中我的要害。我摸摸傷口,只要龍文宣的手再向右移動一厘米,那塊石頭的尖角就會刺穿我的太陽穴。
我苦笑著,嘴角略略上翹,雖然看不到表情,但樣子我能猜得出來。一定很滑稽。
地上有一道血線,向外延伸出去。我試著站起來,沒有成功。但我還要出去,於是我開始爬。爬到了門口。門口有一大片鮮紅色的血液,上面有物體被拖動過的痕跡。
第13卷
第八章 殺意 (11)
那不是我的,也就是說一定是她的。
我心裡默默念著,把頭砸在地上。咚咚的聲音,沉悶而無奈。
紙鶴一定被殺了。我的心裡不抱任何幻想了。
我發覺自己的手裡攥著東西。一看,竟然是那尊沒有了頭的觀音像,再往後看,觀音像的頭被扔得遠遠的。
藍玲,如果你在這就好了,你一定會告訴我該怎麼辦?
忽然,遠處傳來低低的說話聲,聲音輕柔,像是個女人。
我的腦中念頭一閃,可能是紙鶴,可能紙鶴還活著。可能紙鶴逃離了龍文宣的毒手,也許是龍文宣最後放了紙鶴。
隨便哪種都好!
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我站了起來。手裡依舊抓著那尊觀音像。走了幾步,我看到了一個女人,我又一次失望。
那是紙鳶。她站在那裡,地上念著:“哦德羅,西德落,古斯塔夫塔的拉,西斯西斯。烏達烏馬爾,斯格拉斯。”
又是這句話。我的意識雖然有些模糊,但還能聽出這句話。
紙鳶走過來,依舊是面無表情。她看著我,如同看著世間的一切。
她略有些驚訝地問:“你沒有死?”
我點點頭,現在我儘量避免說話。現在的我只要一有說話的念頭,喉嚨里就如同被針刺一樣。
我還想問她一個問題,那就是紙鶴在哪裡?
我微微張開嘴,嘴裡發出一些不連貫的音節,我想她能明白。
果然,我的那些雜亂無章還未發完,她就點頭了。我以為她要向我說明,可是她沒有,她閃身,我看到她的身後有個隆起的土包。
“不、不,”我的喉嚨里也就只能發出這個聲音。
紙鳶說:“她死得很慘,被你的那個記者朋友殺的。”
我的手抓著地上的泥土,我感覺得到,紙鶴就在這下面。我和紙鶴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是我的心卻如此被她牽動。我忘不了她的眼睛,忘不了那雙渴求幸福的眼睛。
我的手開始挖土,手指勾住了一個衣角。
是她的!
是她的!
手指的動作停下,我不敢再繼續挖下去。
我看了看紙鳶,她依舊沒有表情。或者說是她的表情看不出悲哀亦或是其他。我仰著頭,遙望著那些雲,以及如血殘陽。
為什麼?老天爺!就差那麼一點點,我就可以讓她平安無事地離開這裡。為什麼老天爺不再給點時間。老天爺不是很仁慈嗎?或者說,仁慈只是一種謊言,殘酷才是真相?
我又想,為什麼老天爺讓我活著?為什麼不讓我死?難道就是為了讓這個悲劇更具感染力嗎?
第八章 殺意 (12)
我的頭在痛,好像千萬根鋼針同時刺入了我的腦子,我看不清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被罩上了一層血紅色。也許是夕陽在我眼中產生的錯覺,也許這就是世界的真面目,殘酷的美麗。
紙鳶彎下腰,摸著我的頭,我抬頭看了她一眼,覺得整個世界都黑了下去。
是黑夜到了?我的末日來了?我說不清楚。
第九章 湖神 (1)
夜,靜悄悄的。
我再次睜眼,看到了一片乳白色的霧。
身子在搖晃。我現在就在船上,而這條小船正向濃霧開去。我的手觸到船底,船底堅硬而冰涼。我起身,看看四周,白霧把一切都遮蔽住了。
真是幸運,龍文宣竟然沒有能打死我。經過了一天的昏迷,我的體力奇蹟般地恢復了不少。
那個手提包還在身邊,看來紙鳶很明白我的想法,她知道我無論到哪裡都會帶著這個小包。隔著小包,我摸到裡面那個已經斷了頭的觀音像。我的心裡有了些許的安慰。
紙鳶坐在船頭,觀望著前面,她的腳邊放著一盞紙燈籠。這艘小船——或者說是一條小舢板,似乎是在自己向前行進。我晃晃頭,腦子清醒了許多。我看到那個戴著藍色面具的女人。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幾乎把她忘記了。我想開口和她說兩句話,這種寂靜的氣氛會讓我發瘋。
我張了張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喉嚨里只是發出一點點沒有節奏的,吱吱呀呀,如同大風吹過門縫時的噪音。我想我已經失聲了,只是不知道這是暫時的還是長久的,如果我永遠都不能復原……
算了,不去想了,誰知道有沒有以後。
夜空中傳來“呀呀”的幾聲烏鴉叫。不知為何,我想起曹操寫的那句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我現在不就是這樣一隻烏鴉嗎?
那個女人把手放在我的頭上,幫我整理了一下頭髮,我的頭髮已經亂得不成樣子。雖然看不到我自己的樣子,不過想來我現在的樣子,任誰也分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