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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再和他糾纏,逕自走進樹林。走了一段路,回頭看,龍文宣已經不見了蹤影。看來,他也放棄了。
我沿著小路走了幾分鐘,看到了那間小屋。我笑了笑。在沒有霧的時候,還是很容易找到的。走到門口時,我又停住。
那個戴黃色面具的年輕女孩正在蹲在那裡,不住地嘔吐,黃色的面具被扔在了一邊。
我走過去,問了句:“怎麼了?”
她搖搖頭,說:“沒什麼。有些噁心。”
我有些懷疑。這個女孩子眼神閃爍,不像在說實話。聯繫到剛才的嘔吐,我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麼。
第四章 小屋 (11)
她也看出來我在懷疑她,趕忙說:“別這樣看我,你這個樣子讓我想起我的父母,他們就是這樣用目光責備我的。”
我伸出手,想拉她起來。她沒有領情,反而說:“別碰我,我很髒。”
我不知道她說的這個“髒”是什麼意思。是指她的手,還是別的什麼。
我還是彎腰拉了她的手,她站了起來。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剛想說什麼,忽然打了個哆嗦,跑到了不遠的樹叢里,彎腰蹲下。我趕忙跟過去,看到她渾身戰慄,雙手抓著頭髮。
“怎麼了?”我連著問。
她抬起頭,眼睛裡竟然布滿了血絲。
“到屋子裡去幫我拿手提包好不好?求你了!”
我跑進屋子。屋子裡還有一男一女,兩人似乎在說著什麼話。我沒有細聽,在牆角拿起女孩的坤包,飛奔出來,到了女孩身邊遞給她。
女孩從包里拿出一個盒子,裡面有針劑,還有注射器,針劑的標籤上寫的是杜冷丁。她挽起袖子,用手在手臂上拍了幾下。她的手臂上充滿了針眼,有些地方已經潰爛。
我的後背發冷,我知道她在幹什麼,她在吸毒。以前聽說過,有些人找不到海洛因之類的毒品,就拿杜冷丁代替。
打完一針,她舒了口氣,靠在一棵樹上,斜著眼睛看著我。她的手放在腹部,慢慢地撫摸。
“你知道嗎?我很想死。”
我知道,到這裡來的人除了我,沒有是不想死的。至少他們是沒有活著的目標。問題是,她為什麼想死。
她看我不回答,就冷笑一聲,說:“你一定在想這個女人看樣子就是賤貨,有什麼好可惜的。死了就死了,死了這世界上還能幹淨點。”
我對她一無所知,這些想法當然不可能有的。我沒有,但她有。從這句話里,我聽得出來,真正看不起她的是她自己。
她低下頭,嗚嗚地哭起來。
我抬起手,想安撫一下她,手抬到一半就停下了。我不知道自己的手應該落在哪裡。
她抬起頭,看了看我,說:“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嗎?”
我搖搖頭。
“我今年十九。”
看樣子是這樣。第一眼看她的時候我就猜到這點。
她抬起左手,用右手撥弄著上面的針眼,她的嘴角摟著冷笑:“你看看,我是不是很髒?”
我向來不會說違心的話,也不太會安慰人,所以我只能選擇沉默。
她突然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我。我使勁掙扎了一陣,叫著:“別這樣。別這樣。”
她卻說:“抱著我好嗎?求你了。你做什麼都行,別離開我。今晚我就要死了。今晚我就要死了。”
我說:“你不一定會死!”
第四章 小屋 (12)
她愣了一下,推開我,說:“什麼?”
我也退了一步,整理了一下衣服,說:“我說的是你不一定死,紙鳶和我說過,沒有人是註定死的。你們隨時可以退出。”
她又哭了:“我不去死,我又能幹什麼?”
她癱坐在地上,手捂著臉,淚水從指縫裡流出。
我試著安慰她說:“你是不是懷孕了?”
她說:“是。”
我覺得問題比較麻煩。我沒有過這方面的經驗,只是聽說過這種事。
她卻說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落這個下場。我的那個男朋友,是個人渣,他騙了我,讓我出去賣,給他掙錢吸毒。我為什麼會落到這個下場?”
她停了一下,撫摸著肚子,說:“孩子,你真命苦,你的媽媽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孩子,抱歉,媽媽不能給你生命了。如果你能看到,那你就再看看這個世界,今晚一切都要結束了。”
我皺皺眉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又向我投來那可憐兮兮的目光。
她問我:“我這麼做對嗎?”
我不知道對錯。但我知道生命是可貴的。如果可以,我要勸勸她。
“也許你可以找到更好的解決途徑,並不是只有死路一條,也許……也許,你的男朋友可以……”
“我不知道這孩子是不是他的。”
“什麼?”
“你不知道嗎?我跟幾十個男人上過床,很多時候,我們做的都不安全,我不知道這孩子是誰的?真的不知道。”她瞪著眼睛對我說,“我是不是已經不可救藥了?”
我又沉默了,過了一會兒,說:“你可以把孩子拿掉,這樣做,也許孩子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