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頁
(所以你就和他一起到了這裡……)”
她說到這裡就不說了,我知道這就是全部,或者可以說是真相。對於我已經沒有什麼太大意義的真相。
那個女人,不,我知道她是誰,我知道她是誰!
藍玲,我愛的妻子。我長久以來付出了全部愛的妻子。
我的手摸著臉,血跡和傷痕還是遮蓋住了我大部分面孔。怪不得和她相處了那麼長時間她都沒有認出我。
我又想,為什麼我也沒有認出她?她的動作我熟悉,她的聲音我也熟悉。可是為什麼?僅僅隔了一個面具我就認不出她了?
是不是我們都被那虛假幸福的遮蔽了雙眼。
遠處傳來腳步聲,紙鳶提著燈籠來了。微微的燈光照亮了這裡,包括藍玲的臉。面具已經不在。她的臉上沉靜而憂鬱。是為了我嗎?是為了我而感到良心不安?僅僅如此嗎?如果我的死可以換來的是你良心上的一絲不安。我應該高興嗎?
我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藍玲也在看著我,她的眼睛裡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驚慌。
她說:“你好像一個人。”
第十章 真實 (6)
好像一個人?你認不出我了。我身上的衣服是你給我買的?你忘了嗎?雖然被水泡過很多次,有些變形,但你應該能認出來啊。你不記得了嗎?左邊領子上有個地方是被火柴燒出了一個窟窿,你當時說,這件衣服扔了吧,可是我卻說,衣服很貴,不要浪費。
我摸著左邊領子上的那個洞,那個洞我一直沒有補上。衣服上的洞是可以補上的,可我的心呢?
紙鳶走到我面前說:“該你了。”
我點點頭。很奇怪,聽完藍玲的敘述後,我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憤怒,這大大出乎了我的預料。
正往前走,紙鳶忽然出聲:“沈晨,你明白那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什麼?我不知道。人總是在作決擇,左邊或者右邊,生存或者死亡。對於我來說,現在只能聽天由命。
我聽到藍玲驚叫一聲,她聽到了“沈晨”兩個字,也許她認出了我的背影。就如同我對她的影子也是似曾相識。
直到此刻我才發現,我們之間並不像彼此想像中的那麼熟悉。
背後,嗒嗒的腳步聲。藍玲從背後抱住了我。她的手摸到了我的臉,我的臉很大一部分都被龍文宣打得不成樣子,完好的只有一少片。
藍玲抽泣著說:“沈晨,是你嗎?”
她還是不能確信。
我開口說:“是的。”
這句話說完,我才發現自己竟然又能說話了。我失語是因為自己受到的刺激過大,而恢復也是由於受到的刺激過大。
我的聲音很平靜,沒有絲毫波動。
藍玲的聲音則有些顫抖,她說:“太好了,沈晨,你沒事。太好了。”
我把她的手掰開,向前走,藍玲在後面叫著我:“沈晨,沈晨……”
我不理她,逕自向前。
洞口那裡有個人影。不,準確的說是在我側前方。我沒有理會他,也沒有看他。
當我走過去之後,身後的人叫了我的名字。
“沈晨。”
我的心頭一緊,右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那個隨身攜帶的手提包。手提包里依舊有那個斷了頭的觀世音。
那個聲音不陌生。
我看到了他的面孔,同時我的嘴角上掛了笑。
因為那張臉在不久前還在我的腳邊滾動。
“田岳。”
那人點點頭,他身上穿了一件破舊的衣服,和他的氣質不怎麼相稱。我還記得,他討厭一切不上檔次的東西,從衣服到女人。
“沈晨。”他又一次叫了我的名字。奇怪,為什麼他能認出我,而我的妻子認不出。嘴角的笑持續著,那是苦笑,也是充滿殺意的笑。
第十章 真實 (7)
“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嗎?”他顯得很虛弱。動作有些不協調。他的脖子上有一道閉合了的傷口,那道傷口環繞著脖子。我知道那是為什麼,那顆頭顱曾經離開過他的身體。
可能嗎?合乎邏輯嗎?我閉了一下眼,心想,也許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夢,都是我做的夢。
不然就是我瘋了,一切都是我的幻想。被診斷出腦瘤,死不了的紙鳶,瀰漫大霧的迷津湖,紙鶴家的殺人案,被龍文宣襲擊,那些自殺者,還有湖神,湖神的洞穴,以及他奇怪的醫治人類方法。
當然,還有死而復生的田岳。
我的手指靈巧地打開了手提包上的拉鏈,伸手捏住那尊觀音像。田岳晃晃悠悠地走過來,他說:“沈晨,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在這裡。能不能幫幫我?你一定知道這是哪裡。看在我們曾經在一個學校,一個公司待過的份上,告訴我這裡是哪裡?”
我嘴角上的笑容消失了。與此同時,我舉起了右手,手臂劃出了一條弧線。那尊觀音像砸向了田岳。田岳“唉呦”一聲,後退了一步,我上前一步,繼續揮動手臂,手上的觀音像雨點般的砸向了田岳。田岳連忙說:“別這樣,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沒什麼可說的了,我現在只想做一件事情。
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