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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對半熊一向深惡痛絕。如今這種憎恨漸漸轉化為對那條救了自己的老母和兒子的狗無以表達的感激。
那條狗不是村子裡的。
是哪來的狗呢?山本想,唔,也許附近來了獵人,他漠然想道。忽然,他停了車。
他走進附近的農家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吩咐妻子千萬不要把狗的事傳開去。他妻子感到奇怪,他沒有多說,只告訴她照辦就是了。
山本回到車上。
對老母和兒子他也一句沒說。
——是格羅!
山本想。這個念頭一出現他就確信了。除了格羅哪裡還有這樣本領的狗!格羅在北海道斗過棕熊,據說棕熊是地面上最強大的野獸,只須一擊就可以使月輪熊當場斃命。
能使狡猾殘暴的半熊滿身是血的只有格羅。
聽說一般獵狗的本領只是圍著月輪熊狂吠不讓它溜走,等獵人來收拾它。偶然也會咬住對方的後腳,但熊一反擊它們便慘叫著逃開,熊如果想逃,它們又飛快地圍上來。
能像那條狗那樣咬得半熊鮮血淋漓的,百分之九十九不會是格羅以外的狗。
據說格羅在花卷市救了一個少女,被暴力團追蹤。圍繞著格羅,在流傳河童傳說的猿石川畔,兩個暴力團差一點爆發一場血斗。
結果格羅逃脫了人類醜惡的爭鬥,消失在北上高地。
這是三天以前的事情。
從北上高地南下正好要經過這一帶。
——沒錯,那就是格羅。
山本感到身子微微發抖。
東北幫在追蹤格羅。如果得到格羅在這裡的消息,東北幫勢必蜂湧而至。絕對不能把格羅的事說出去,一說,格羅就沒命了。
——怎麼辦?
北海道警察札幌中央署的刑事官安高警視正也在尋找格羅。安高是個剛烈正真的男子漢,他已經連殲數名暴力團員,正嚴厲地追查事件的真相。格羅的主人北守禮子和他在一起。
應該把格羅交給安高警視正和北守禮子。
山本的臉色緊張得發青。
東北幫竟不顧背上炸毀國道橋樑的罪名也要將格羅置於死地,其決心之大是可以想見的。
若讓東北幫昕到風聲,勢必是一場腥風血雨!
幸子聽丈夫叫她千萬不要把格羅的事說出去,雖然不明白是為什麼,可她還是照丈夫的話去做了。
格羅臥在檐下鋪著的坐墊上,不時舔舔背上的傷口。它只稍稍舔吃了些幸子給它的牛奶。
幸子拿給它熟魚,可它一點都不想吃。它的樣子實在委頓已極。
丈夫回來已是傍晚時分了。
格羅仍然臥著。
山本把在鎮裡買的一公斤上等牛肉放在格羅面前。這是他所想得出的表達謝意的方式。要不是格羅,老母和孩子早就被半熊咬死了。
山本把格羅的情況向妻子說了。
“我已經打電話和警察署聯繫了,要他們悄悄地和安高警視正和格羅的主人聯絡,消息如果泄露出去殺手馬上會趕來。”
“不會出事吧?”
妻子一聽說是格羅,不安地皺起了眉頭。
“沒事,這次格羅一定能跟它主人見面了。”
山本已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讓格羅回到它主人身邊。
必須把格羅拴起來,如果用繩子,有被它咬斷的危險。
山本沒有拴狗的鎖,只好找一根十六號鐵絲穿住它的脖圈拴在柱子上。
他們這樣做,格羅連動也不動。
到後半夜的時候,格羅動了。它喝了許多牛奶,也吃了牛肉。
由於睡了這麼一陣,它有些歇過氣來,但這決不是恢復了健康。被熊爪抓破的背火燎似地作痛,引起全身皮膚緊縮。它又發燒了,仿佛在和熊死斗時燃燒著肌肉的能量已變成了熱度留在它的肌肉里。呼出來的氣很燙。
它吞吃起生肉來,幾乎連嚼都不嚼。冰涼的牛肉有消解殘存在肌肉間的餘熱的功能。一公斤牛肉落肚,格羅鎮靜下來了。它感到一直在折磨著它的火燒似的熱度慢慢消退了。
格羅躺著。
月亮掛在天空。
蒼白的月光傾瀉在院子裡,其中一片照在屋檐下。
5
十一月十七月,下午四點。
氣仙郡佐田鎮中心派出所給岩手縣警察本部送來了消息:
“發現格羅下落!”
這條消息立即流進了猿石川河畔高科英雄家的電話。
可是,安高警視正和北守禮子一早就離開了高科英雄家。
據說是開車奔遠野市方向去了。
縣警立即和遠野市警察署聯絡:
馬上找到安高警視正!
下午四點十五分。
縣知事根來廣教接到縣警本部某人物打來的電話。
根來立即把消息電告東京。
根來知事的通話對象是原參議院主席遠澤要一。
遠澤立即把消息轉達給通產省航空局長阿形充介。
阿形給八明幫去了電話。
下午六點。
東京羽田機場一架“塞斯納”雙引擎起飛。
飛機上有四名乘客。
其中之一是田沼良一。
就是那個開槍打死警察廳刑事局長直轄特別探員藏田弘行的田沼良一。
晚上八點。
安高則行和北守禮子到了陸前高田市。
他們剛在旅館落下腳。
他們開了個雙人房間。是北守禮子提出這麼做的,說一個人呆一個房間心裡害怕。
不過這僅僅是藉口。
她決定停止對格羅的搜尋了。
北守禮子和安高則行一大早就離開了高科家經340號公路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