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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獵往往收穫很大,但也很危險,有時候會撞上大傢伙,有狼、豹子,大野豬,還可能撞鬼。
這不是開玩笑。
你想呀,深更半夜的,你獨自一人偷偷摸到山上,還專往亂墳崗子、老墳圈子、深山老嶺里鑽,不撞鬼才怪呢?!
但是怕歸怕,誰也抵抗不住夜獵的無上刺激。
說起夜獵,嘿!
在我還是個少年時,我就開始過夜獵。
當然了,所謂的夜獵就是跟在大人屁股後面,幫他們舉著火把、手電筒,在小樹林裡打打鳥,誰也不敢往老林子扎。
夜獵是這樣,在下午三點半左右,你爬上一個有水的,視野開闊的山頭上,坐等鳥兒歸巢。
鳥兒歸巢前,會去喝水,喝完水後,成群結隊回家。你會看到成群的鳥,唧唧喳喳,連成一片,像一片片灰色的雲,最後落在了一片小樹林裡。
你將那地形、樹林暗暗記牢,這就行了。
夜獵一般是兩個人(也有人悍不怕死的,一個人就敢開搞),一個人擎著松油子火把,籠住鳥,一個用槍打。
深更半夜,鳥兒警覺性差,有時候,你甚至能爬到樹上,一把抓住睡著的鳥。這時候,用松油子火把、或電筒罩住鳥,底下用槍打,一槍下去,鳥兒就打著旋兒掉下來了。
砰。砰。砰。
那靜謐的夜晚,蜜糖一般的晚風,獵物的渴望,黑暗的恐懼,槍身傳來的震動,讓我永遠也不能忘懷。
我當然很期待,有一天,可以真正進行一次夜獵,這樣一次獵物野豬群的機會,我又怎麼能放過?!
夜獵一般是在野豬出沒的下風口處。我們找了棵大樹,瑪哈金先攀了上去,從上面扔下來一個繩子,我們幾個拽著繩子也上去了。
樹很高大,在大約七八米高的地方,樹幹開始分叉,幾截大樹枝朝外伸展。我們在分叉處拉上了幾條繩子,把槍牢牢拴住了,槍口對準樹下。
瑪哈金獨自攀到了較高處的樹杈上,把槍抱在懷裡,背靠著樹幹閉目養神,理都不理我們。
我們幾個不敢爬那麼高,就騎坐在大樹杈上,硌得屁股生疼,也不敢亂動,只能在那眼巴巴看著下面。
夜獵是個熬人的苦活。野豬一般在下半夜才會出來,人就得窩在樹上蹲守。這段蹲守的時間特別難熬,身子蜷在樹杈上,睡又不能睡,下又不能下,只能在用袖子擋住嘴,小聲聊天。
從我們這個角度往外看,才更能看到熱帶雨林的遼闊和茂盛。在我們周圍,幾乎全部是一棵棵的大樹,大樹幾乎全被嚴嚴實實的熱帶植物給覆蓋住了,結成了一個個綠色的堡壘,顯得無比的旺盛和原始。
熱帶雨林比較特別的是,它會因為樹叢的品種不同,各種樹冠會在空中形成十幾個層次的高度,層層疊疊,高高低低,仿佛一層層綠色的空中樓閣。
過了好久,月亮漸漸升起來了,落到下面那塊空地上,樹下白茫茫一片,像是落了一層霜。往遠處看看,月光投射在層層疊疊的樹叢中,樹冠上像是浮動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彌散開來,顯得飄渺又神秘。
月光如水,蟲鳴聲也像溪水一般流淌著,伴著風聲、樹葉搖動聲、偶爾傳來的鳥鳴聲,這一切和諧極了,也優美極了,就像是森林的呼吸,呼——嗤,呼——嗤。
沒有人說話,好久,趙大瞎子才低聲嘟囔了一聲:“操,還別說,這南方的老林子跟俺們北方的還真不一樣。”
我說:“南方的山秀氣,北方的山雄渾,各有各的味道。”
趙大瞎子咂摸著,說:“俺怎麼覺得有點像《聊齋》,陰氣陣陣的……”
我氣得白了他一眼。
小馬在旁邊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問他:“小馬,你想說什麼?”
小馬有點不好意思,乾巴巴地說:“其實……我也覺得這裡有點瘮人……”
趙大瞎子馬上來勁了:“是吧,俺就說這裡有點邪門吧!那老話怎麼說?‘俺老孫夜觀天象,看到此處妖氣衝天,必有妖孽作祟!’”
我嗤笑著:“還老孫?我看你倒是像二師兄!”
小馬明顯有些緊張,他勉強笑了笑,兩隻手攥得緊緊的,警惕地看著下面,像是很擔心什麼。
我扔給他一根煙,說:“咱們三個大老爺們在這呢,怕啥?啥都不用怕!”
小馬沒說話,把煙放在鼻子上,吸溜著鼻子,聞著煙味。
夜獵不能抽菸,動物聞到煙味就不敢來了,但是大家還是習慣在兜里揣一盒香菸。
深更半夜的,老林子裡時不時傳出幾聲怪聲,人容易緊張,有這香菸味,才覺得自己尚在人間。
夜獵往往要熬到凌晨兩三點鐘,人困得想吐,聞煙味也能提提神。
開始我很興奮,一聲也不敢吭,只把耳朵豎起,眼睛不斷往下張望,想著野豬群會不會突然過來,怎麼放第一槍。
趙大瞎子卻無所謂,他說夜獵野豬要注意三個時間點,九點、十二點、三點,這三個時間點豬都沒來,就算是白守了。
趙大瞎子熬過九點,讓我們兩個先看著,有動靜再叫他。自己在樹杈上綁了好幾道繩子,做了一個吊床,舒舒服服躺在上面,後來乾脆把衣服脫了,蓋在頭上,蒙頭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