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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4:草蛇灰線,伏脈千里

    這一年意義重大,註定要載入史冊,在歷史長河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不論是姜芃姬「有感而孕」、「天降紫微」,還是中詔二十餘日丟失半壁江山,亦或者第一屆科舉圓滿結束,這批士子正式邁入仕途。某種意義上來說,幾乎能算作一個新時代的開端。

    後人能從史書窺探這個特殊時代的一兩分風貌,身處這個時代的人卻是切身經歷著一切。

    「容禮哥哥,長生真的捨不得你嘛!」城外十里亭,長生一點兒不羞怯地環著丰儀的脖子,目光漣漣充斥不舍,「仍是不明白,為什麼姜君要將你派得這麼遠,跟發配邊疆有何區別?」

    丰儀抬手穩住長生的腰肢,險些被她腰間從觸感燙了手。

    「胡鬧,光天化日之下,這麼不知羞。」

    說是叱罵的話,但語氣卻溫柔寵溺得不行,唇角勾著淺淺暖笑。

    「哪裡不知羞了?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丸州比這大膽的郎君娘子多了去了,我抱抱你怎麼就不行了?」長生恨不得整個人掛在他身上,丰儀作為此次科舉榜眼卻被派遣到極其遙遠的邊陲,那邊的條件哪裡能與丸州相比?擱在其他時代,這就是被貶斥官員要發配的地方。

    思及此,長生更是難過。  

    不知四年任期結束,丰儀會被邊陲環境磋磨成什麼模樣。

    丰儀笑道,「姜君如此安排,自然有她的考量。如今天下將定,這萬里江山之上的百姓都是她的子民。培育金鱗書院學生多年,不就是為了讓我們造福天下萬民?沒道理丸州繁盛而其他州郡縣百姓吃苦。姜君讓我們過去,自然是為了讓那些地方的百姓也過上好日子。」

    長生道,「你一張口就是一堆大道理,殊不知多少人瞧熱鬧。」

    丰儀微笑淺淺,回想起姜芃姬一批一批召見此次中舉士子的場景。

    她語重心長說了她的打算,表現越是優異的學子,她會派遣到越貧瘠苦難的地方,任期四年。若能吃得了苦,造福得了當地百姓,日後高升不在話下,仕途也會一片順暢。

    若是不願意或者有不能遠離的理由,也能就近某個差事,但職位肯定不會高。

    誰讓丸州的職位基本飽和,臨近繁榮的州郡縣也沒有幾個高位。

    有好位子也輪不到他們這些剛剛進入仕途的新人。

    這一屆狀元——賊能打的陸舟主動挑了個偏僻地方上任,那地方就在丰儀隔壁,更加貧瘠。

    「你不委屈?」  

    不知道是不是有孕了,姜君那日賊有耐心,說話也溫柔得很。

    陸舟狀元道,「姜君傾盡財力培育下官,付出的豈止是十數年心血?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姜君需要,下官便去。再者,書院夫子教育多年,下官也時時憂心百姓,時刻期盼著能為百姓盡一份綿薄之力。如今有幸為邊陲百姓謀福,有何委屈?下官入仕是為了輔佐姜君、造福百姓,繁榮之地的百姓不需要下官這般毫無經驗的新人添亂,但邊陲的百姓需要。」

    這就涉及一個追求問題了。

    如果入仕是為了追求功名利祿,自然是留在繁榮之地最好,吃苦少,賺得多。

    同時,因為是新人能發揮的餘地也少,平白埋沒了自己。

    如果入仕是為了造福百姓,為君主分憂,不去需要自己的地方當官那去哪裡?

    陸舟不覺得姜芃姬的安排是發配他們。

    不要懷疑,她就是這麼腦殘粉,女班出身的娘子哪個不粉姜君?

    什麼話都被陸舟說完了,同科其他人表情有些微妙。

    有的人願意調去外地發光發熱,也有人猶豫之後,用父母、身體等原因希望留近一些。  

    人各有志,強求不得。

    姜芃姬也知道那些地方有多荒蕪困難,給他們每人都配備了護衛和專門的呈信渠道。

    他們的信函會以最快的速度擺到姜芃姬桌案上。

    「放手去做吧,只要是有利於百姓、有利於社稷的舉動,我必會支持。」

    姜芃姬遲疑了一下,補了一句。

    「不管你們面對的是什麼惡臭權勢,記得,你們背後站著的人是我!」

    丰儀收回飄飛的思緒,笑道,「他們瞧熱鬧便瞧熱鬧,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長生笑靨盈盈道,「是啊,他們就是一堆沒眼界的燕雀,難怪被姜君這般修理了又修理。」

    丰儀遲疑後,摟上她的腰,用力帶到懷裡。

    「四年後,我回來娶你!」

    長生道,「四年啊,正巧我也沖書院畢業了,興許是我先去找你。」

    時間過得總是很快,眼瞧著到了上路的時辰。

    長生抱住他的腰,氣呼呼道,「在外任官不准沾花惹草,女的不許,男的也不許。」

    「嗯,是你的。」丰儀安撫道,「書院讀書認真點兒,別荒廢了學業。」  

    長生道,「你瞧好了,下一次的狀元準是我!」

    丰儀最後抱了一下她,翻身上馬,揮動馬鞭上了官道。

    發現長生的視線還注視著自己,丰儀用力揮動馬鞭。

    微風吹動他的衣袖,在最美好的年紀留下最鮮艷的顏色。

    類似的情形在各處發生。

    這批士子毫無怨言地去了窮鄉僻壤任官,其中又以金鱗書院的學生占多數。

    那些明朝暗諷的人自覺沒趣,漸漸閉了嘴。

    在很多人眼中,跑去窮鄉僻壤當官是貶低,前朝多少官員死在貶官上任的路上?

    這些年輕氣盛的士子卻無視這點,毅然決然上路,倒是讓不少人唏噓。

    若是有心人注意,多半會發現這些士子又以寒門居多。

    「等這些士子歸來,士族可就頭疼了。」

    姜芃姬身邊重臣有寒門不可怕,可怕的是中低層爬上來的以寒門居多。

    等姜朝建立,士庶之爭,寒門不會落下風,多半會維持在穩定的局面。

    淵鏡先生欣慰自己教出來的學生有這麼高的悟性。  

    當然,這也不排除姜芃姬那句「你們背後站著的人是我」太燃,讓這些年輕人熱血上頭。

    大儒萬軒這些年老了不少,但精氣神比當年還旺盛一些。

    「這是好事,士族一家獨大,皇室是個什麼下場、百姓是個什麼下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輪到萬軒落棋,他深思之後埋了一步後手,一邊道,「姜君眼界之長遠,讓人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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