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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9:北方霸主(六)

    被衛慈拐進溝里的豐真冥思苦想良久,始終沒個頭緒,前者還好心給他沏了一杯茶。

    「多謝。」豐真一邊接過一邊道謝。

    嘴唇剛碰到杯沿,他驀地回過神來,不對呀——他差點兒就被衛子孝給糊弄過去了。

    一抬頭,正瞧見衛慈似蹙非蹙的雙眉,好似點漆一般的眸子閃動著濃稠的郁色。

    豐真見狀,不由得心下一軟,愣是將梗在喉間的話咽回了肚子,沒有繼續刁難衛慈。

    「睏乏難耐,今日在你府上叨擾一陣。」豐真眼珠子一轉,心下冒出旁的念頭,他厚著臉皮道,「遙想往昔,你我還曾抵足而眠、徹夜長談天下大事。如今一想,竟然過去這麼久了。」

    衛慈用餘光瞥了他一眼,道,「府中尚有客房閒置。」

    不是衛慈小氣,實在是豐真這傢伙的睡相和呂徵有的一拼,也是個從床頭睡到床尾的人物。

    豐真小身板薄弱,但他臉皮極厚,軟磨硬泡去了衛慈的主臥。

    趁著衛慈去沐浴的功夫,他奔放地脫了衣裳,渾身上下只餘一身寢衣,風風火火滾到了床榻裡頭。衛慈有些潔癖,床褥定期更換曬洗,哪怕是如今這個容易出汗的天氣,床榻依舊乾淨整潔,處處散發著清新自然的芬芳。不管怎麼說,總比豐真那個狗窩似的臥室好多了。  

    等衛慈梳洗乾淨準備睡覺,豐真已經四仰八叉地睡著了,衣襟微開,鬢髮凌亂,整個人呈大字張開,一個人便占了大半的位置。如今天氣還熱,極易出汗,豐真連沐浴都沒有,直接滾他床榻上……衛慈心想著,等豐真醒來,他一定要將這一床褥子好好洗個三五遍。

    衛慈身穿月白寢衣,側身在床榻外頭睡下,困意上涌,意識隱隱沉入夢鄉。

    這個時候,耳邊傳來豐真刻意壓低聲音的詢問。

    「子孝?子孝?你還醒著麼?」

    衛慈費力睜眼,含糊地應了一聲,「何事?」

    豐真道,「說起抵足而眠,我突然想起一事。你與主公,似乎也曾經共臥一榻、抵足而眠?」

    衛慈聽得眯瞪,但任何與姜芃姬有關的事情,他都是高度警惕的。

    等他理清豐真問話的內容,頓時驚得渾身一個激靈,睡意全無。

    「豐子實,你若是不想睡,便早點回你家去!」

    豐真一手支著臉頰,側身看著衛慈,那張無瑕白玉一般的臉龐,此時帶著複雜的情緒,既有羞惱震驚,還有被人戳穿秘密的惶恐。不得不說,這極大滿足了豐真的惡趣味。  

    「不!我就不走!」豐真耍賴爬床榻上,雙手胡亂抱住睡枕,指尖倏地摸到了一卷東西。

    他伸手仔細一模,將那捲東西拿了出來,竟是一幅被人仔細收起的畫軸。

    沒等他反應過來,衛慈面上又是一變,一反常態地撲了過來。

    豐真下意識一躲,避開衛慈,仗著身形敏銳,拿著畫軸跑開。

    他本不想打開畫軸,但衛慈的反應實在是太反常。

    「嘖——放在床頭的寶貝玩意兒,莫非是你平日裡瞧著消遣自瀆的避火圖?」

    豐真逃得快,手腳麻利打開那幅畫,衛慈又投鼠忌器,追都追不上。

    「豐子實!」

    衛慈氣得取下床榻一旁的長劍,刷得一聲拔出鞘,嚇得豐真寒毛都炸開了。

    玩真的?

    豐真快速瞧了一眼畫中的內容,等他瞧清了,落向衛慈的眼神帶著幾分古怪。

    無他,畫上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姜芃姬。

    畫中的女子臥花而眠,筆觸細膩而真實,與時下追求寫意的畫作截然不同,這幅畫更加追求真實。女子睫毛修長,眼瞼微顫,似乎要睜開微醺的眸子,露出那雙澄澈含水的眸子。  

    這也就罷了,偏偏畫中女子的著裝極為大膽,與時下保守的創意風格截然不同。

    窄袖半臂,露出兩截雪白皓腕,裙擺極大,竟如盛開的牡丹一般絢麗。相較之下,裙擺卻有些短,僅能蓋住小腿,露出兩隻不大不小的細足,纖細的腳腕上掛著的兩枚帶鈴鐺的銀圈。

    女子因醉酒而酣睡在地,四周零散堆著美人睡的花瓣,襯得白的愈白,紅的愈紅。

    附近假山重疊,環境偏僻而清幽,此處卻有如此令人心旌搖曳的美景,仿佛親眼所見。

    豐真瞧了一眼落款時間,不怕死地挑高了眉梢。

    「主公那會兒才十二歲,你便生出這麼多心思了?」

    畫卷落款時間在六年之前,正是衛慈重生後的第一個月。

    那時美人睡盛開正艷,衛慈看到花瓣凋零滿地,眼前浮現過往記憶,一時難耐,揮筆畫下。

    如今一想,他悔得腸子都青了。

    豐真一向是個藏不住話的,保不准他什麼時候便向主公透露隻言片語。

    雖說在姜芃姬面前,衛慈的馬甲早被脫光光了,但他仍舊懷揣著半分希冀。  

    「拿回來!」衛慈持劍對著豐真,心下愈是焦急。

    豐真雖不怕死,但他深諳張弛有度的道理,不能把衛慈逼急了。

    兔子急了還咬人,更別說衛慈這傢伙劍術不錯。

    「好,還你還你。」豐真不敢將畫卷隨意丟過去,反而將它卷好遞還給衛慈,嘴上卻道,「真沒見過比你還踟躕不前的人了。你剛才還嘴硬抵賴,如今鐵證如山,不知你還能說什麼。」

    私底下畫了這麼一幅畫也就罷了,竟然還將畫卷藏在主臥枕旁。

    那是什麼心思,還用分析?

    衛慈將手中的劍放回劍鞘,面上的陰沉卻未散去。

    豐真倏地笑問一句,「你莫不是怕死?」

    衛慈方才說「去父留子」才是最好的辦法,如今心悅主公卻又百般抵賴,不由得令人多想。

    當然,豐真知道衛慈的脾性,所謂怕死更是不可能。

    豐真好整以暇地準備聽衛慈解釋,瞧他窘迫的模樣,未想到衛慈露出恍惚神情。

    「若是怕……當年慈也不會自……」

    衛慈險險地住了嘴,沒將後一個「刎」說出口。  

    不然的話,一朝豐真惹事的能力,還不追根究底?

    豐真見警報解除,頓時又有恃無恐起來。

    「瞧你這模樣,怕是對主公情根深種已久。」在豐真看來,衛慈六年前就瞧上人家,那還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呀……真是有夠禽、、/獸的,「與其這般自苦,不如早早表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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