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8:北方霸主(五)
衛慈道,「主公霸業未成,不該被這等兒女私情絆住了腳步。」
這時,豐真動作不雅地作勢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直接將了衛慈一軍。
「這話沒聽錯吧?按照子孝的意思,豈不是認為主公與你才是一對,有兒女私情?」心夠大呀,豐真一副發現新大陸的表情,他道,「我方才只是說你暗中戀慕主公,可從未說過主公對你有什麼反應。怎麼擱到你這裡,竟然成了主公與你兩情相悅?莫非,還有內情?」
衛慈面色一白,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豐真套了話,心下惱怒。
若非他教養好,早就克制不住衝動,直接把豐真掃地出門了。
「臉長得漂亮、渾身上下有魅力,活該被人愛慕痴迷。舉個例子,心悅你的閨中女子還少了?」豐真眼底帶著幾分狡黠,饒有興趣地欣賞衛慈那張謫仙一般的臉,露出凡塵男子才有的懊惱和羞憤,他繼續道,「主公不是尋常女子,但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優秀的女子被男子追逐,優秀的男子被女子追逐,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近水樓台先得月,趁著無人比你更有優勢,早早下手,總好過以後她瞧上別人。唯獨一點,主公這等女子,怕只能你嫁她娶了。」
衛慈:「……」
過了一會兒,衛慈幾乎是擠著後槽牙,磨出一句話。
「浪子豐真,你的言行舉止當真是不辜負這個諢號!」
衛慈發火,李贇會被嚇到,豐真卻不會。
「逗逗你呢,這般認真做什麼?」豐真不雅地撇了撇嘴,他道,「主公現年十八歲,再過兩年也該考慮婚姻大事。你當真以為她是天上謫仙,風餐飲露為生,心無旁騖、太上忘情?退一萬步說,子孝將主公捧在神壇上供著,可曾想過繼承人?總有一天要面對這個問題。」
豐真身為局外人,他看得自然比衛慈通透。
他也瞧出來了,衛慈哪裡是把姜芃姬當成主公,分明是把人家當成神祇膜拜了。
焉知,衛慈眼中的神祇,歸根結底也只是有血有肉的凡人。
豐真這話讓衛慈熊熊燃燒的火焰平息了一陣。
「傳宗接代乃是人倫常事。」衛慈黯然道,「慈對主公從未有過任何不該有的心思。」
這下輪到豐真不解了。
戀慕便是戀慕,這有什麼可避諱的?
剛才那場烏龍,衛慈都要被醋缸淹死了,如今卻又抵死不認。
這般扭捏,哪像是磊落男兒?
分明就是個小公舉。
豐真憤恨道,「當真不知道你在糾結什麼?」
衛慈頭疼地揉著眉頭,對豐真道,「有些事情……不到那個時候,你不懂。」
有前世的經歷,衛慈知道這件事情不只是男女情愛那麼簡單,背後還涉及到很多利益糾葛。
如果主公不是最後的勝者,註定要失敗的話,衛慈豁出去坦白心意又如何?
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主公一定會勝,她也一定會為天下萬民開創一個史無前例的盛世。
衛慈不希望自己成為她身上的污點,讓那些嘴碎的人有理由攻訐她。
若是可以,他希望自己可以守在一旁,默默為她掃清那些礫石,讓她走得更穩。
豐真還想逗趣兩句,只見衛慈眉頭深鎖,面上的痛苦不似假扮,只能訕訕停手。
他是個浪子,怎麼會懂衛慈越是喜愛、越是戀慕,越是不敢近前的道理?
「呵,不會是你,總會是別人。」豐真雙手攏著袖子,說出的話,每一個字都能化作刀刃插在衛慈心口,「方才漢美不過是口誤,你便醋性大發,真等到『噩夢成真』,嘖嘖——」
豐真又補了一句,「你怎麼就是想不明白呢?」
衛慈沉默以對。
浪子道,「我是不懂你在擔心什麼,不過仔細一想,估摸著也能猜中一二。無非是擔心旁人碎言碎語以及未來的子嗣之爭?說起來也不難,你直接改姓入贅不就成了?」
衛慈:「……」
以免豐真越講越離譜,衛慈忍無可忍地道,「不只是這樣。」
豐真問,「那是哪樣?」
衛慈揉著眉頭道,「你覺得……主公有沒有問鼎的可能?」
豐真思索一番,他道,「若是能順利除了北疆之禍,主公便能身加九錫,自立為帝。」
若能征服北疆,再加上大半個東慶的國土,自立為帝完全不過分。
衛慈又問,「若是女子為帝,當以丈夫為尊?」
豐真下意識想回答「荒謬」,驀地頓住了。
衛慈苦笑道,「若是以丈夫為尊,無疑是外戚一家獨大,國不將國,所謂帝王也成了笑話。朝野重臣可以忍受一位女帝,難道能忍受兩位甚至是三位?若將皇位傳遞給皇子,外戚之爭便會愈演愈烈。你也看到了,如今世家鼎盛、手中拿捏著兵權。若有男帝上位,後宮便成了世家拿捏帝王的渠道,不管怎麼做都是錯……如今說這些還有些遙遠,但總要面對的。」
豐真聽得瞠目,他還真沒想這麼多。
「等等——依你這話,難不成讓主公一生無嗣才好?」
或者說,等主公打下天下,她再過繼兄弟的子嗣,硬生生將天下拱手相讓?
「怎麼可能?」衛慈眸光冷厲,他道,「去父留子,便是最好的辦法。」
豐真聽後,眼皮子猛地跳了兩下。
衛慈道,「罷了,談這麼遙遠的事情做什麼。你若是無事,儘快回家。」
杵在他面前,衛慈覺得礙眼。
豐真聽出衛慈話中的嫌棄,仍舊厚著臉皮留下,心裡卻想著衛慈先前的話。
如果主公真的可以問鼎九五之位,子嗣的確是個麻煩。
另外,衛慈話語之中還提及了世家的問題。
現在擁兵自重的世家一抓一大把,亂世還好,若是天下逐漸走向統一,這便成了再度分裂的隱患。以自家主公的脾性,她怎麼可能喜歡被人掣肘?要麼將世家徹底削弱下去,要麼被世家反撲、架空成了傀儡,二者的利益完全對立,幾乎沒有調和的可能性。
豐真擰著眉頭,想了多種假設。
一旁的衛慈已經平心靜氣,取下茶爐上的茶壺,秀了一波茶藝。
話題轉移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