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6:伐許裴,諸侯首殺(二十六)
「怕是鴻門宴——」
秦恭也看了請柬內容,下意識擰起了眉頭。
兩軍開戰的當口,楊思和敵方關係走得近,一個不好就會惹來上位者的懷疑。
這種簡單粗暴的離間計,看似簡陋,往往能取得出人意料的效果。
只可惜——
自家主公可不是愚人,她從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若是打這個主意,那真是蠢了。
楊思合上請柬,冷笑一聲道,「鴻門宴又如何?思不過是個小小軍師,無法左右戰局。」
真要是鴻門宴,那也該衝著主公去的,對付他楊思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秦恭語噎,遲疑道,「可主公那邊——」
「主公眼明心亮著呢,尋常伎倆對她不起作用。思倒是有些好奇,許裴那伙人突然整這麼一出做什麼?」楊思根本不擔心,他跟了姜芃姬數年,這點兒信任還是有的,「想去看看。」
秦恭一聽這話,慢慢將勸說的內容咽回肚子。
既然軍師心裡有數,那他就放心了。
不過——
「軍師去之前,要不先和主公道一聲?若不經允許便私自赴約,唯恐他們用這個做文章。」
秦恭很年輕,但有許斐這傢伙當他舊主,他也被磨得謹慎小心,感覺比之楊思還要穩重。
楊思聽後,抿唇失笑。
他將捲起的請柬在桌上輕敲,發出悅耳的聲響。
「秦校尉這話也有理——」
楊思自認為是無名小卒,但他吸引了不少仇恨,保不齊有人想趁機搞他。
這場鴻門宴,他還是帶些人過去壯壯膽,給這條小命加點兒籌碼。
距離赴宴還有兩天,楊思將這事兒跟姜芃姬提了提,對方丟給他兩枚白眼。
「你也不怕他們把你毒死在席間?」
姜芃姬蹙眉瞧著自家謀士,她覺得自家勢力有毒,除了幾個憨厚的武將,幾個文臣基本沒有安分的。風瑾衛慈等人還好,畢竟是世家出身,性格也溫和沉浸,豐真和楊思幾個卻不同。
楊思道,「兩軍交鋒,不斬來使。」
楊思又不是諸侯,不過是諸侯帳下謀士,還不值得許裴打破這條鐵律。
姜芃姬道,「既然不怕死,為何又來我跟前求人?」
楊思光棍地道,「這不是為了以防萬一麼?」
好比韓彧這傢伙,如果這場鴻門宴是韓彧折騰的,楊思覺得自己這條小命有點兒懸。
瞧楊思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姜芃姬鬆口了。
「成,那我就派遣幾個人跟著你。」
不止姜芃姬覺得楊思熱衷作死,鹹魚吃瓜觀眾也瞧出來了。
【吃貨楊靖容】:每天都在作死的邊緣試探性伸jio.
【主公姜芃姬】:再作死,打斷腿。
觀眾們還p了一張斷腿拄拐的白鶴在圈圈邊緣伸腳的動圖,圈圈上面寫著「作死」,白鶴腦袋上寫著「楊思」。姜芃姬見那隻白鶴一次次伸腳,一次次被搓衣板打斷腿,內心忍笑。
直播間的鹹魚還是挺有才的。
等楊思瞧見護衛是誰,頓時嚇得渾身激靈,神經繃得筆直筆直。
「主公怎麼讓姜校尉來了?」
姜弄琴垂著眼瞼道,「主公讓末將跟著軍師去長長見識,順便護衛軍師安全。」
楊思:「……」
鴻門宴而已,能長什麼見識?
「末將是女子,普通人見到女子,警惕心總要降低一些,方便行事。」
姜弄琴沒有穿著甲冑,罕見地換了一身樸素的女衫,冒充楊思身邊的使女。
她的五官不算十分出色,因為常年冷著臉,眉眼顯得十分冷硬,不似尋常女子那般柔美。
哪怕穿著女衫,照樣給人一種隨時隨地扛大刀去砍人的錯覺。
不愧是主公教出來的半個徒弟——
「很顯然,姜校尉這話應該不包括你和主公。」
楊思暗中挪開了視線,他怕看多了會辣眼睛。
對其他女人來說,容貌很重要。
若是長相平庸一些,丟進人海就找不到了。
眼前這人卻不同,那氣場就像探照燈似的,亮得人眼睛都瞎了。
姜弄琴蹙眉,耿直地糾正,「是——主公和我。」
饒是聰明如楊思,他也被姜弄琴弄懵了。
「的確是你和主公呀——」
姜弄琴冷臉反問,「末將豈能綴與主公之前?大不敬!」
楊思:「……」
沒救了!!!
因為地處戰場附近,瀧水百姓幾乎逃了大半,剩下的不是老弱就是病殘。
人丁稀疏,街市寒涼。
唯獨城中某座府邸熱鬧非凡,燈火通明,置身其中幾乎感覺不到戰爭的硝煙。
楊思準時赴宴,對方將其奉為座上賓,備了一席的好酒好菜,席間更有美人以舞助興。
觥籌交錯,談笑盈盈。
舞姬衣衫輕薄通透,鬢髮間綴著珍珠串成的頭飾,隨著舞動碰撞,發出叮噹脆響。
雙足白皙,雙腿修長,肌膚在橘紅燈火映照下,露出剔透質感。
楊思一開始還繃著神經,隨著宴會開席,他反而鬆快下來,唇角噙著笑,眼底卻透著冷意。
「楊先生可有看得上眼的?」
舞曲結束,坐在上首的中年男子詢問楊思。
楊思道,「舞是好舞,人也是美人。」
中年男子爽朗大笑,指了領舞的女子去楊思身邊沏茶端酒。
楊思問,「明人不說暗話,趙將軍盛情款待,總有個緣由?」
中年男子姓趙,名紹,本是漳州東門郡名士。
現在待在許裴帳下尋求庇護,他還得了一個不高不低的雜號將軍。
名頭好聽,但實際上並無兵權,頗有些榮養的意思。
趙紹道,「哪有什麼緣由呢?不過是聽聞先生事跡,暗暗仰慕,故而想要見上一見。」
楊思面色不改,心底卻沉了下來。
他又不是三歲小兒,豈會信了趙紹的說辭?
趙紹這個人,名字聽著陌生,但要說他做了什麼,誰都不敢小覷。
當年,楊蹇作為東慶勤王諸侯前去湟水會盟。
期間表現優異,倒是給昌壽王不少苦頭吃,成為那時候的一匹黑馬。
會盟之後,楊蹇名聲大噪,從會盟獲得不少好處。
楊蹇本想聯合東門郡世家共抗偽帝昌壽王,不料趙紹心思陰毒,生怕楊蹇翻舊帳,先一步下手,將其毒害。楊蹇與趙紹的恩怨,追溯二十多年前,不過是一樁小事兒罷了。
趙紹有一個奶兄,因為仗著趙紹的勢力魚肉鄉里,最後被年輕氣盛的楊蹇斬殺。
二人因此結仇。
奶兄,說白了只是乳母的兒子,八竿子打不著的奴僕而已。
這奴僕還仗著主人家的勢,到處作威作福,破壞主家聲譽,本就該死!
為了這麼一件恩怨,趙紹記仇記了二十餘年,最後鋌而走險,投毒害死了楊蹇,令楊蹇被毒酒折磨整整一夜痛苦死去,可見這人心思有多陰暗狹隘。
之後,隨著楊蹇之子楊濤崛起,趙紹怕死就跟著偽帝一塊兒逃到了南盛。
熟料楊濤在帳下謀士顏霖的規劃下,竟將發展目標投向南盛地盤。
無奈,趙紹只能包袱款款又逃了回來。
正巧,這時候許裴趁機吞掉半個漳州。
趙紹借著世家身份,投靠了許裴,混了個雜號將軍。
這傢伙說自己仰慕楊思,所以設宴款待,這話說給豬聽,豬都不信啊!
楊思小心應對,趙紹繼續召喚歌姬舞姬助興,席間還有其他世家名士活絡氣氛。
一個接一個勸酒,楊思推辭不了,只能奉陪。
他的酒量還行,時下釀酒技術不佳,酒水度數也不高,所以楊思並未喝醉。
等酒席散去,夜幕已經黑沉如墨,冒充使女的姜弄琴扶著他回了趙紹準備的寢居。
「這趙紹——不知他葫蘆里賣什麼藥——」
姜弄琴擰著眉頭,酒席開始之後,她一直在外頭等著。
雖未親眼見到席間的場景,但憑著極佳的目力和耳力,腦子裡也能腦補個七七八八。
楊思壓低聲音道,「等會兒就知道了。」
席間不說,席後一定會亮出來。
不過——
楊思萬萬沒想到,趙紹竟然給他準備了這麼一份「大禮」!
「屋內有人——」
還未靠近,姜弄琴已經發現屋內有陌生人的氣息。
楊思撇嘴,「莫不是美人計?」
姜弄琴闔下眼瞼,冷艷道,「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美人計真是蠢極了。」
楊思:「……」
姜校尉,你這地圖炮開得太大了!
為了挽回面子,楊思又道,「興許是暗殺?」
姜弄琴詫異地道,「若要暗殺,席間投毒不是更快?」
瞧楊思吃得那叫一個歡快,美酒佳肴來者不拒,還有美人在懷侍候,做鬼也風流啊。
楊思:「……」
為了不再尬聊,楊思推開了寢居的門,屋內點著悠悠燭火,席間端坐著身姿窈窕的女子。
美人計!
姜弄琴丟給楊思一個「你悠著點」的眼神,似笑非笑地道,「有危險記得喊救命,末將就在外頭守著,寸步不離。若是沒危險,楊軍師享受美人的時候,還請顧忌一二,不要弄出太大動靜,免得驚擾人睡眠。雖說是白送上門的肉包子,不吃白不吃——」
楊思卻擰著眉。
那女人的背影……有點兒熟悉……好似在哪見過。
沒有顧及姜弄琴說了什麼,楊思邁步進入屋內,女子聽到動靜,悠悠轉過臉。
楊思站定瞧了兩眼,驀地沉下臉來,快走幾步上前。
「怎麼是你?」
隱隱的,楊思知道眼前這是什麼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