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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徐傑倒是沒有一個壞習慣,便是搖頭晃腦。徐傑的那些同窗,讀書時候的模樣,倒是有點像徐傑見過的和尚念經,當真一模一樣的場景,嘟嘟囔囔,連帶晃腦搖頭。
興許這四書五經,還真兼具有宗教的意味,與和尚念經在某些方面還有有些類似的。所以也有儒教這個名詞。
中國人其實是沒有宗教信仰的,自古如此,沒有那一個上帝一個真主的保佑。中國人信仰的是自己的祖先,信仰的是文化的傳承。中國人不會說上帝保佑,但是中國人會說祖宗保佑。中國人不會說上帝顯靈了,中國人只會說祖墳冒青煙了。
以信仰來論,中國人的信仰其實更加先進,也更有凝聚力,最重要的是更有包容力。所以才有從古至今一直維持著的大帝國,可以凝聚人,可以包容人。
神的凝聚力卻差了許多,基督之下,也能分天主、東正,也能互相敵視。一個十字架或者月亮,從此決定了意識形態再也不能包容,只有排他性。所以十字架與月亮,會一千多年互相殺戮不止。上帝與真主,甚至是一個人,但是一個神下還有兩個教派,打得不可開交,從來沒有過互相的包容。
春闈終於開始了,徐傑再一次走進考場,京城裡的考場,實在是壯觀。有一個名詞叫「號房」,最早來自於科舉的考場,一排一排的低矮建築,綿延不斷,一眼望不到盡頭。
一個一個的小小號房,把一個個天南地北的天之驕子「關押」在其中,還有一排一排的鐵甲,一個個公差,手拿兵刃來回巡視。
倒是不知為何後來把監獄也叫作「號房」了,把坐牢叫作「蹲號子」,不過兩者還是有些相似的。
這才是真正的鯉魚躍龍門,甚至也可以叫「得道成仙」,「成仙」了,一個家庭,一個氏族,一個姓氏,都將雞犬升天。
科舉,也代表了歷史文化的區別。西方的貴族,姓氏早已註定,千年不變,甚至幾乎不會有任何新的姓氏再成為真正的貴族,貴族,就註定了世世代代是貴族,平民,也就註定了世世代代是平民,兩者千年不變。甚至改朝換代也不能改變那些註定是貴族的姓氏。究其原因,也有宗教對人性的壓迫,因為那些貴族,都是上帝加冕的,都是上帝認證的,作為上帝的子民,豈能反抗上帝的旨意?
科舉這一條上升之道,這一條貴族與平民的上下交替,在特定歷史時代里,也代表某種公平。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一種解釋是要揭竿而起,推倒腐朽的皇帝朝廷。興許也有另外一種解釋,就是讓自己通過努力,成為王侯將相。
歸根結底一句話,科舉,並不腐朽,科舉代表著這個時代的先進性。是人類以自己的智慧在這個時代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徐傑的號房隔壁,又傳來「念經」的聲音,顯然是那考生面對帖經之題有了麻煩,正在以「念經」的方式回憶著上下文,想要完成這填空題。
便也有差人上前呵斥:「不要出聲,再出聲便把你趕出去。」
考場之內,自然是不能出聲的。顯然徐傑隔壁那人對於這神聖的春闈太過緊張了,聽得這差人呵斥,更是緊張,連連拱手算是討饒,再看那填空題,更是腦中一片空白。
許久之後,才見那人面色稍稍緩和了一些,興許是終於想起來這個空到底還填什麼內容。
徐傑奮筆疾書在考。
江南的林子裡,一個拄拐的漢子上山下水,步履不慢,卻也是滿頭大汗。
雖然滿頭大汗,漢子的臉面之上,依舊都是自信滿滿。
地面上的嫩草,大樹上的枝丫,落在地上新鮮的綠葉,甚至空中夾雜的氣味,都逃不脫這個漢子靈敏的感官。
身旁一個中年漢子不比這拄拐的漢子嚴肅,口中微微笑道:「大哥,倒是讓我想起了昔日許多時光。」
拄拐的漢子點點頭,抬手指了指一個方向,兩人快步而去,身後幾十步還有百十人跟隨,百十人之後,更有幾百上千號漢子摩拳擦掌而來。
剛入林子的衛十五,在大樹枝頭不斷飛躍,此時的衛十五,卻也不敢再飛上枝頭而行了,只能在林子裡鑽來鑽去。因為在大樹枝頭上,雖然跑起來更快,卻是這目標是在太明顯,如何也擺脫不得追兵,反倒是鑽進林子裡之後,追兵的身影似乎消失了。
只是不時還能聽到風中傳來若隱若現的對話之聲,這也足夠讓衛十五壓力巨大,憂心忡忡,惶恐不安。
徐老八不時與徐仲說上一句話語,這些話語一直都能傳到衛十五的耳中,徐老八何其有經驗,也何其有自信。
一般人追蹤敵人,也要隱藏著自己的行蹤,以免打草驚蛇,卻是這徐老八還不斷用話語來暴露自己的行蹤,不斷給頭前逃跑的衛十五製造心理壓力,讓他知道追兵就在身後,讓他逃跑得更加急切,讓他在急切的逃跑之中不能全心全意隱藏蹤跡。
這樣的方式,徐老八當年隨著徐仲,在長城外的崇山峻岭里屢試不爽。室韋人的斥候,也相當優秀,在林子裡逃跑,更是熟絡非常,隱藏蹤跡的技能也不差。所以才有了這般的方式給逃跑之人造成心理壓力,讓逃跑之人露出更多的破綻。
甚至往往追久了,逃跑之人心煩意亂之下,也會停步等候,設置設伏以待,便是懶得再逃了,知道身後追兵不多,回頭拼上一命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