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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笑得前仰後合。小船慢慢靠岸,四個人提著竹簍子上島,炊煙裊裊。
小姑娘襲予已經成了大姑娘,青銅劍擺在針線盒旁邊,時不時見她把針在頭髮里捋一下,然後慢慢縫補著。
旁邊一個小姑娘伺候著,端茶倒水,遞線拿剪。
襲予忽然想起了什麼,開口一語:「尋幾尾大點的送到種大哥哪裡去,種夫人剛有了身孕,魚湯正好補身體。」
小姑娘點頭:「是,主母,這就去吩咐著。」
門外小刀兒已經坐在了桃樹之下,莫名有一股氣勢逼人,如刀刃剛磨,鋒芒畢露。小刀兒如今也長成人了,鬍鬚慢慢堅硬了起來,輪廓分明,甚至有一些劍眉星目的味道。
不遠楊三胖搖頭晃腦而來,摟起肚皮,南方天氣晚秋還熱,楊三胖光著膀子一屁股坐下,坐得條凳嘎嘎作響,想來他又肥胖了幾分。
「小子,先天了?」胖子問道。
「嗯,就在剛才,擦劍的時候,擦著擦著就先天了。」徐小刀似乎也有些欣喜。
胖子倒是不覺得驚訝,自從軍伍而回,徐小刀隱隱就在先天門口徘徊了,笑道:「你們徐家也不知是什麼種,都生得這般天縱之資。」
徐小刀一本正經答道:「軍漢的種。」
「你這小子當真無趣得緊,老子說個玩笑話,你還一本正經答一句。」楊三胖撇著嘴說道。
徐小刀還是一本正經:「師叔見諒。」
楊三胖更覺得無趣,說道:「你怎麼就沒有學到秀才老爺的油嘴滑舌呢?那般聊起天來多有意思。」
「師叔,我自是比不得少爺的。」徐小刀依舊一本正經。
「喝酒喝酒,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楊三胖說完這一語,拿起酒杯往一旁無人的地方示意了一下,又道:「二瘦,你也喝,收了這麼一個悶徒弟,毫無樂趣。」
二瘦罵咧一語:「胖子,老子的徒弟,你是羨慕都羨慕不來呢。」
三胖開口也罵:「老子才不羨慕你這個死鬼。」
徐小刀自顧自也在喝,對於這精神分裂的事情見怪不怪,只是看了一眼不遠的墳塋。
喝得幾杯,徐小刀忽然開口說道:「師叔,少爺讓我帶著襲予到京城去住。」
「秀才老爺讓你當官了?」楊三胖話語隨意,眼中卻還是有隱藏不住的些許不舍。
徐小刀搖搖頭:「不當官,我當不來官,少爺只是讓我到皇帝家住著,說那裡清淨,無人打擾,還有人照顧起居生活。」
「嗯,秀才老爺是讓你去監視皇帝呢。」
徐小刀點頭:「少爺是這麼吩咐的,讓我護著皇帝性命,也監視著皇帝。」
「你去嗎?」楊三胖問道。
徐小刀點點頭:「去,皇宮金殿衛中有各家流派的武藝,往後襲予若是生了孩子,皇宮裡還有好的夫子教習。能為少爺做點事情,總比在這裡無所事事得好。」
楊三胖指著徐小刀說道:「你說你這麼年紀輕輕,怎麼就打算了這麼多事情,老子活了幾十年了,還重來沒有啥子打算,活一天是一天。」
「那師叔,你活得無趣嗎?」徐小刀忽然問了一語。
楊三胖點點頭:「無趣。」
徐小刀未答。
楊三胖又道:「可他娘的又死不了,那天老子上吊玩耍,脖子吊了半個時辰,也沒死了,日他個仙人板板。」
徐小刀聽到這裡,也笑了出來:「師叔,室韋人千軍萬馬都沒殺了你,你就好好活著吧,活個百十歲。」
「百歲?都他娘活成王八了。」楊三胖罵著自己,啃著鮮魚,吃著肥肉,滿嘴流油。
楊三胖身後不遠,一個漢子正扎著馬步,動也不敢動,聞著酒肉香,心中罵咧不止,卻也不敢說出口,哪怕是小聲呢喃也不敢。
待得飯罷,這漢子扎完馬步,小心翼翼跑去尋徐小刀,苦苦哀求徐小刀帶他回京城。
哀求自然是無用,又挨了胖爺一頓老打,當真吊在樹上打。
興許,徐傑是真在照顧王元朗的後人。
興許,楊三胖是真的活得太無趣。
興許也真是王明禮走了運道,就是不知他有多少造化。
如今的徐小刀,越來越能喝了,也越來越喜歡喝酒,每日酒不離口。
依稀之間,徐小刀還能回憶起當初,在那徐家鎮裡,為了能到徐傑那裡入伙喝酒,冬日裡蹲在水田中,到處摸著泥鰍黃鱔。
想到這裡,徐小刀忽然笑了出來,越發想再喝幾杯。
京城裡,近來發生了一件大事,徐太師為了整肅軍紀,在城外校場督斬犯軍法的士卒,共三百一十八人。
京城裡議論紛紛,無數人出城去看,絕大多數人並沒有親眼目睹,卻是都感受到了那肅殺的氛圍。
經此之後,京城之內,再也看不到一個遊蕩的軍漢了,連那些賭坊娼寮的生意都差了不少。
有人夸著徐太師手段高明,整軍有方。
自然也有人說著徐太師心狠手辣,枉顧人命。
但是每日城外大營震天的操練之聲,提醒著所有人,徐太師整軍之法,見效顯著。
冬天,也來了。北方胡地,千里飄雪,百草枯黃,牧人南遷,牛羊入圈。
汴京城裡,樞密院中,所有人都忙碌不止,每一道公文都反覆去看。
這個時候,徐小刀,入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