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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誰的五花馬與千金裘

    徐傑聽得何霽月的話語,正要回得幾句,便看那白衣轉身疾馳而走。徐傑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低頭看得那地上不斷哀嚎打滾的穹窿山之人,皺了皺眉,雖然不似上次殺人的時候那般不忍直視,心中還是有些觸動。想來何霽月這般疾馳而走,必然也是不願意多看這種場面。

    江湖豪俠客,也並非天生就能殺人不眨眼。人的命,在徐傑眼前似乎越來越脆弱,人血的腥膻實在有些難聞。

    歐陽文峰早已背過身去不敢多看,徐傑卻走到歐陽文沁前面,擋住了歐陽文沁的視線。

    逃散的人群中走出幾個短打衣裝的漢子,上前按住地上打滾哀嚎的那人,拿出布巾不斷去按那人兩肩的傷口,止血的金瘡藥整瓶往上倒。兩臂被利劍砍斷,若是不及時止血,小命必然不保。

    這些出來救人之人,必然是漕幫之人。徐傑轉身看得一眼歐陽文沁,見得歐陽文沁已經轉身,便往前走得幾步,開口說道:「把他懷中五十兩銀子搜出來賠老子的花燈。」

    幾個忙著救人的漢子回頭看得徐傑,怒目而視。卻是看得徐傑手中的刀,咬了咬牙,低頭便往那已經疼痛得慢慢要昏死過去之人懷中去搜。

    

    幾錠大銀錠被搜了出來,放在一邊的地面之上。徐傑也不多想,低頭便去撿,銀子上沾染了血跡,徐傑卻也不在乎。雲書桓還從懷中掏出一個手帕遞給徐傑,擦拭了幾番銀子上的血跡。

    一隊官差從人群中奔了出來,看得幾眼面前的情況,竟然也不上前盤問,轉身又走。地面上的漕幫之人,這些官差顯然認識,似乎也知道這江湖事情不需要多管,除非上官有吩咐,否則便當做沒有看見,不必給自己找那麻煩事。

    徐傑轉身看了看雲書桓,開口說道:「這江湖,有人要錢財,有人想出人頭地。幾人生死幾人得?」

    人群之中不知何時到來的兩人忽然走到旁邊,便聽背著大刀的胖子開口說道:「江湖事,血雨腥風,今日不過是個開始。」

    徐傑轉身看著胖瘦二人,並不驚訝,只道:「你二人什麼也不求,白走幾十年江湖了。」

    胖瘦二人聞言,面色一正。瘦子開口:「老子求武道!老子不服這天下所有練武之人!」

    胖子聞言點點頭道:「十幾歲求吃飽果腹,二十幾歲求那出人頭地,三十幾歲俯看天下英雄,四十幾歲心中唯有一股不服的氣勢,到得而今五十有餘,人生大半,便求那死而無憾!」

    徐傑面色也正了正,答道:「萬事皆有道,道之一途,可有止境?人生又豈能無憾?」  

    二瘦聞言一哂:「呵呵……道有沒有止境老子不知,便是所有需要仰視的,都要用劍把他拉下來。」

    三胖也答:「少求,便無憾!能吃飽,十幾歲無憾。名傳天下,二十歲無憾。天下人人畏我,三十歲無憾。遇見誰人都與之一戰,四十歲無憾。五十歲,那便是成全他人所求,也無憾!」

    三胖說得有些滄桑,似乎又悲,悲中也有幾分如二瘦的決絕,決絕之中,便是壯懷激烈。

    徐傑聽得懂,卻也沒有真聽懂。搖了搖頭,轉身看了看歐陽文沁,開口道:「明年再游元夕!」

    歐陽文沁剛剛換了女裝出門,似乎意猶未盡,卻也並不反駁,只是點了點頭,答道:「徐公子此言可算是有約在先?」

    徐傑點頭答道:「不見不散!」

    徐傑之語,說出來好似要分別一般。卻是兩人第二日還要相見。

    各自歸家而去,再相見,就在第二日天明大早。

    郡學也就在這條街上,郡學總共不過一百多個學生,其中大部分還是中年學生,多是考過春闈的,只是沒有考中而已。這些人大多點卯之後並不常來聽講。年輕人不過三四十人,便是今年剛入學之人。還有一些慢慢不來了的老秀才老舉人,便是這士子讀書一道之悲哀了。  

    徐傑來了,歐陽姐弟也來了,歐陽文沁再一次成為了那個黑瘦少年。

    郡學開學,有一個簡單的儀式,歐陽正落座最頭前,儀式便也沒有了那般繁文縟節,而是歐陽正直接開講。

    講的是讀人的道理,讀書的態度,文人的風範,落座百十人,大廳已然坐滿,歐陽正面前,條案一張,戒尺一條,醒目一個,無紙無筆無書,歐陽正面色嚴正,侃侃而言:「郡中一屆入考的秀才五百有餘,取五十到八十舉子。京城一屆入考五百到千餘舉子,能唱名者,百十有多。天下三年取士百人,落第者,百萬不止。讀書需用功,卻不能固執迂腐,聖人之道,君子有六藝,學禮,以傳承。學樂,享精神。學射。致勇武。學御,廣見識。學書,得修身。學數,可格物,方以生存。六藝有道,方才為君子。迂腐而文,只求為官,便失了本質。諸位以鑒!」

    徐傑聽得明白,歐陽正所言,道理說高深一點,便是教人何以為君子,何以為讀書的態度。說簡單一點,那便是教這些讀書人理想可以有,但是也必須要有自己的生活,保證自己正常的生存,不能入魔執迷。聽到這裡,徐傑不免想起那個屢考不中,喝酒打老婆,拋家棄子幾番出家的和尚。

    但凡還有一藝擅長,何以被人恥笑?人活著,便也就是為了一個社會認同,只要有一個方面突出,那便能得到社會認同,何以會叫人恥笑?人之恥笑,必然是那人平常里信誓旦旦要考試做官,將來要如何飛黃騰達,卻又一次次失望而返。若是這人能寫能畫,亦或者是能算,何以不受人尊敬,即便不能做官,這一輩子不說人上人,幸福快樂也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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