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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老臉一紅,開口怒道:「胡說八道。老夫只是路過而已。」
徐傑卻把頭伸出窗外,問了一句:「小老虎,說一說你家爺爺攔路打劫的豐功偉績。」
小老虎還當真了,指著座下的馬便道:「文遠哥哥,你看這匹馬,就是我爺爺搶來的,我爺爺伸手就把那人打下馬去了,然後騎著馬就叫我快跑,厲害嗎?」
徐傑煞有其事的點頭:「厲害,著實厲害得緊。先天高手劫道,豈能不厲害?」
卻也不知此時趕車的老頭是個什麼表情。只見他往車廂里擠了進來,說道:「老夫是懶得趕車了,吃力不討好,誰願趕車誰去趕。」
徐傑笑著起身,準備到車廂外去趕車,卻被种師道搶了先。
大同府境內,弘州順聖城,乃是大同府東邊的門戶所在,從燕京方向入大同,必經此地。順聖城不大,牆卻很高。
此時城內守軍六七千人,都擠在了城牆之上,城牆之外搭著無數的長梯,長梯之上爬滿了鐵甲士卒。
喊殺震天,哀嚎遍野。空中的箭矢如雨,一個個鐵甲從高空栽落幾丈。
攻城,何其艱難。
王元朗在城東三里處的高台之上,臉上寫著焦急,口中不斷呼喊:「再加鼓,往南城補充一萬人,今日定要攻下此城。」
常凱麾下軍將,十個有八個姓常,大同這麼多年,早已經營得如鐵桶一般。這些軍將如此賣力作戰,恨就恨汴京常家老小,皆成了階下囚,死的死、賣的賣。事情到得這般地步,是戰是降?早已沒有了選擇。
那些士卒,大多都不知道為何而戰,卻也不得不戰,在那些軍將不斷的催促聲中,在督戰隊的大砍刀之下,奮勇守城,好在常大帥向來大方,立了功勳,賞賜的金銀從來不少。
汴京城內的皇帝陛下,正在朝堂發火,滿朝文武面前,皇帝夏銳怒問:「十三萬大軍,在一座小城面前徘徊六日不前,這是為何?為何啊?主帥無能,累死三軍。這王元朗,身為當朝樞密,如此無能,你們都說說,該如何處置?該如何處置?」
滿朝噤若寒蟬,此時還有何人敢上前答話?便是那不畏權勢的許仕達,也連忙把頭低了低,生怕此時被點名答話。
唯有歐陽正,邁步向前,躬身說道:「陛下,王樞密乃戰陣老將,兵法有雲,下策攻城,十倍方圍,可見攻城之難。再待些時日,順聖城必破,只要順聖一破,大同門戶便開,如此王樞密便多了謀劃的餘地,戰事當更加快速。」
「再待些時日?還要待多少時日?十倍圍之,十三萬大軍攻打小城,何止十倍?朕且問你們一語,朝中何人可替王元朗?」夏銳心急。
心急,往往代表心虛。為何心虛?不言自明,夏銳並非真的沒有想像過那些可怕的事情,比如安史之亂。人並非表面自信了,就真的可以自信。夏銳,也從來不是個真正自信的人,他這輩子都沒有體會過胸有成竹是什麼感覺。
何人可代替王元朗?這句話問出,旁人都在躲閃,唯有歐陽正連忙說道:「陛下稍安,陛下三思,朝中領兵之人,無出王樞密右者。還請陛下再待些時日,必有捷報傳來。」
夏銳已然從龍椅之上站起,眼神不斷掃視著在場眾人,好似想在其中找到一個能讓他放心的領兵之人,勇武無當,一舉破城,一舉剿滅反賊常凱。
夏銳眼神掃來掃去,卻有一種氣餒之感。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身影。
那個身影,站在緝事廠的門樓之上,手提人頭,面對兩萬多禁軍毫無畏懼。
那個身影,站在宮牆之上,十幾萬大軍前面不改色,萬軍叢中縱橫無敵。
想到這個身影,夏銳莫名更是來氣,開口喝問:「何人可領大軍剿滅常凱?」
「陛下,王樞密必能剿滅常凱!」依舊是歐陽正之語。
歐陽正身後,還有謝昉,聽得是連連搖頭。謝昉,本該是新皇登基之上,就會位列相公之位,為新皇帝決策人事。而今,依舊是御史中丞。
「住口!」夏銳指著歐陽正怒語,然後又道:「朕問的是何人可領大軍剿滅常凱,何人?許仕達,你來說,何人?」
夏銳終於想起了這個不畏權勢的年輕狀元許仕達。
卻是這位不畏權勢的許中丞,聞言身形一抖,步履緩慢從人群而出,抬頭微微看了一眼高台之上的皇帝陛下,連忙低頭躬身一禮,口中答道:「陛下,臣以為……臣……兵法有雲……」
「兵法說什麼了?還不快快道來。」夏銳等不及許仕達的支支吾吾。
「兵法有雲,攻城為下,臣以為,大戰不在一城一池之得失,兵法有雲,以正合,以奇勝。臣以為,當出奇兵,直奔大同府城,攻敵之不備。」許仕達答完此語,現編現說,說完立馬面露喜色,以為自己出得了高妙之計,停頓一下,連忙又道:「對對對,攻敵之不備,陛下,當命王樞密派輕騎奔襲大同府城,常凱必然毫無準備,見得奇兵,便會方寸大亂。」
歐陽正聞言,連忙上前擺手:「陛下,萬萬不可啊。大同不比平原之地,山高路險,一城一池,便可把守要道,若是大軍翻山越嶺,輜重必然不可隨行,山林險峻,實難翻越。即便翻越而去,必也是人困馬乏,大同城乃邊關重鎮,即便大軍到得城下,城牆也難逾越。反倒大軍成了被圍困之勢,腹背受敵。陛下萬萬不可行此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