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7 承諾
方星雲雙手交叉在胸前，肩膀靠著門框，一臉的溫柔，看著臥室中小重陽那認真的模樣。
一旁，江曉微笑著傾聽著小重陽那不算流利的語句，好一會兒，她才講完。
「你想要上學念書麼？」江曉坐在小重陽的床邊，小聲詢問道。
「誒？」小重陽眨了眨眼睛，詢問道，「念書？蒼藍阿姨開的學堂那種的？」
江曉道：「差不多，只不過你的同學不再是野人小孩，而是我們人類，學的知識也是五花八門。」
小重陽稍稍有些猶豫：「呃......」
門口處，方星雲柔聲道：「小重陽今年15歲，馬上就要16了，正是上高中的年紀，和同齡人在一起，很有助於身心發展，但是...小皮......」
江曉：「怎麼？」
方星雲道：「小重陽跟不上高中課程的，她現在才用拼音識字，甚至只會加減乘除，她得從小學開始讀。」
江曉點了點頭，眼前的女孩不是尋常社會的女孩，思維方式與人類孩子有很大的區別，生存的方式更是與人類天差地別。
打架？
小重陽能從教學樓砍到校門口！
解方程？呃......你什麼意思？是不是想打架？
方星雲道：「也許我們該找一個小課堂，學生不多，讓她慢慢接受、適應環境的同時，老師又能專門照顧小重陽。」
「嗯，是這個理兒。」江曉開口說著，看向了小重陽，道，「你現在回到了人類社會，你的人生也不該只有殺戮......」
小重陽苦著一張小臉，道：「可是我喜歡打架呀，打架挺有意思的。」
聞言，江曉忍不住笑了笑，道：「這幾天沒出去逛逛麼？花花世界沒把你的魂給迷走？」
小重陽想了想，道：「海叔叔帶著我去了好多地方，看到了好多新奇東西。」
說著，小重陽露出了一副鐵憨憨的小模樣：「奶茶可好喝了，我喜歡咬珍珠球，嘎吱嘎吱的，嘿嘿。」
「這就是了。」江曉輕輕的揉了揉小重陽的腦袋，「人類社會多姿多彩，你只看到了冰山一角。
曾經，你在異球。在白樺林部落，為了生存，你沒有選擇，只能打架、殺戮。
但是現在不同了，你還小，才15歲，你未來的數十年，都要在這人類社會中生存，所以你要儘快適應這裡。」
江曉的語氣溫柔，緩緩道：「我並不是不讓你打架，也並不是拒絕你參軍。
我只是希望你有所選擇。
我希望你是見過世界的繁華之後，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小重陽苦惱的撓了撓頭，覺得江曉說的很抽象。
江曉笑道：「老話說，社會360行，其實3600行都不止...嗯，你知道鋼琴麼？」
小重陽一臉懵懵噠：「鋼琴是啥？」
江曉笑著颳了刮她的小鼻子，道：「那是一種樂器，你聽過的，在異球上，我們在歐洲大陸、在那黑白莊園的庭院中廝殺的時候......」
「哦！哦！」小重陽急忙點頭，道，「我想起來了，那個聲音就是鋼琴的聲音？」
江曉：「你知道鋼琴長什麼樣麼？」
小重陽搖了搖頭。
江曉道：「這就是了，曾經的你，沒有選擇。
你在白樺林部落長大，你會打架，也許你還會做猿鬼皮衣，你懂得怎樣種植刺果，如何叉魚......在你有限的選擇中，你發現你最喜歡打架。」
門口處，方星雲一臉感慨的看著江曉，忍不住陣陣心悸，小重陽能碰到江曉，真的是人生的幸運。
要知道，小重陽可是一個星空期的敏戰！
更可怕的是，這還是一個青春懵懂、非常好騙的女孩，但凡落在其他居心叵測的人手裡，這女孩，怕是一輩子要給別人效勞，淪為一種工具。
「但現在不同了，小重陽，在你現在生存的社會中，你有更多的選項。」江曉輕聲道，「如果你喜歡玩樂器、或者是喜歡唱歌呢？你那《康定情歌》唱的就很好哦？
如果你喜歡當一名演員呢？
如果你想要開一家奶茶店，給人們做珍珠呢？
甚至...如果你愛死了數學，想要窮盡一生，鑽研、攻克世界性的數學猜想呢？
這些是白樺林給不了你的選擇，是你的腦海中根本沒有的概念。」
小重陽懵懵的點了點頭，她就聽懂了「奶茶店，做珍珠」......
江曉伸出手，攬住了小重陽的後腦：「念好書，給自己未來的人生打好基礎，儘量融入這個新的世界，形成屬於自己的世界觀。
當你有足夠的判斷能力，看遍了這個世界，起碼粗略的了解了這花花世界之後，你再來跟我說，你依舊喜歡打架，你還是想當兵......」
江曉將她的小腦袋攬在胸前，嘴唇輕輕的印在了她的額頭上：「那時候，我讓你當團長，好不好？」
小重陽窩在江曉的懷裡，輕輕的點了點頭：「唔...好......」
前十五年，你沒得選，但往後餘生，我可以當你的後盾，我也有足夠的能力支撐你，讓你成為想要成為的人，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事實上，很多人一輩子都沒得選擇的，讀書、工作、結婚、生子，被這個社會和家庭推著前行。
所以，15年，換一個自主選擇的餘生，也算值得吧。
江曉哄著小重陽躺在床上，蓋好被子，順手撿起了地上的《童話大全》，給她講了一個睡前故事，便閃爍離去了。
江曉是走了，但卻留下來一個江拉圖。
一方面是守著海天青、方星雲一家，另一方面，江曉也想參與小重陽漸漸融入這世界的過程。
江拉圖現在的氣色很好，與江曉初見他的時候，精神狀態完全不同。
說實話，江拉圖倒是沒有特意調養過身體，但之前那面黃肌瘦、縱慾過度的模樣早就消失無蹤了，現在變成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
這也再次印證了江曉之前的猜想！
這個老色鬼，身體是如此的強悍，卻是硬生生被原主**害成那樣！他?一天天的到底都在幹啥？怕不是天天跟那老妖婆......
一邊想著，江曉閃爍來到了三秦大地-長安城。
佇立在曾經參加全國高中生選拔賽的地方，江曉滿是感慨，他開啟了空間門，瑪爾達走了出來，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夜色下的古皇陵廢墟，一片寂靜。
沒了，什麼都沒了。
事實上，無論異球中留不留古皇陵地區，無論地球層面，存不存在古皇陵異次元空間的生物，那石刻師·江曉，都不會存在。
畢竟...隨著地球與異球融合，所有的異次元空間都崩潰了。
而石刻師·江曉曾說過，他被時空法則限制在了下層維度的異次元空間中，到處都是空氣牆，他出不去。
隨著異次元空間的崩潰，駐守在古皇陵中的守護軍、守夜軍應該已經撤了出來，但是那石刻師·江曉，卻應該隨著異次元的崩潰，而消失無蹤了。
空間崩潰的時候，他會是有多絕望？
除非...石刻師江曉在地球與異球融合的那7天時間裡，再次穿越時空，回到過去？
但是......看16年石刻師江曉的覺悟，以及那苦口婆心、鄭重嚴肅的勸說江曉，讓江曉不要穿梭時間、不要改變過去的態度來看......
石刻師江曉，很可能什麼都不會做，而就是隨著異次元空間的崩潰而消失。
20年的石刻師...應該早就得到了江曉拿到全國大賽冠軍的消息，也應該知道江曉拿了兩次世界盃冠軍，成為了開荒學徒，甚至是成為了守夜軍將領......
他...也應該安心了吧。
事實上，如果江曉想要去見石刻師的話，很輕易就可以見到，只要穿越回半個月前，就能在這異次元空間中見到對方。
但是...如果石刻師有著如此的心態，坦然的面對死亡，面對異次元空間崩潰的話，那麼江曉再打破承諾，穿梭回到過去見對方一面，那石刻師會特別失望吧......
這個世界上，總有人在默默的照顧著你。
只是江曉沒有想到，這份關照的分量太重，就連江曉本人，連這個被修正的世界，統統都是石刻師江曉用自由和生命為代價，換來的......
「哎......」佇立在一片殘垣斷壁中，江曉蹲下身，抓起了一把碎石。
江曉所在的古皇陵廢墟，是異球中，被三軍將士清理過的古皇陵，隨著地球與異球融合，從異球被傳送下來的。
寂靜的夜色下，江曉蹲在地上，低垂著頭，一手撐著地面，默默的禱告著。
祭奠自己的死亡？
這樣的滋味很奇妙，尤其是...祭奠一個改變他人生命運的老江曉......
「華夏成立了星臨軍，我和二尾共同率領......」
「我們覆滅了大半化星，任務尚未完成，卻出現了融合異象，現在還在努力找那些化星餘孽......」
「小江雪很好，夏妍也很好，十安、輕塵，都很好......你放心吧......」
「這個世界容得下我們，江曉。華夏，容得下我們。」
「我和三軍總指揮見了面，他很認可我們的努力。」
「我...我們拿到了一枚長城勳章，我們......」
江曉的話語突然停下，在瑪爾達的感知中，極遠處，走來了一個人影。
江曉的身體微微一僵，轉過頭，默默的看向了極遠處的廢墟。
慢慢的，一個身著守夜軍裝的年輕士兵，從半截牆壁中閃身走了出來，站在江曉和瑪爾達二十米處，立正站好：「江小皮長官？」
江曉站起身，點了點頭：「你是？」
「原古皇陵守夜軍，我有情況匯報！」士兵開口道。
江曉：「說。」
士兵卻是看了瑪爾達一眼。
江曉擺了擺手：「沒事，說就行。」
士兵的面色有些為難，猶豫了一下，開口道：「秘密任務。」
江曉：「現在傳達。」
士兵猶豫再三，開口道：「古皇陵破碎前，有一名守夜長官給我交代了任務，讓我守在這裡，等待你的到來。
要求是...必須給你本人，如果可以的話，我需要確定你的身份。」
江曉微微皺眉，道：「怎麼確定？」
士兵道：「我需要沉默你，確定你不是幻化偽裝的。」
江曉面色一沉：「嗯？」
一股股的氣勢撲面而來，士兵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磕磕巴巴的說出了兩個字：「愚弄。」
話音落下，士兵也仔仔細細的觀察著江曉的表情。
江曉明顯是愣了一下，鋪天蓋地的氣勢也是消失一空。
幾秒鐘之後，江曉隨手一揮，空間門敞開，帶著石質面具的化星夫婦走了出來，跟著瑪爾達向後退去，佇立在一片碎石堆中。
江曉看向了士兵，道：「來吧，確定我的身份吧。」
這回輪到士兵錯愕了！
一個正常的星武者，一個正常的星武士兵！怎麼可能立於危牆之下？
最開始，在空間崩潰的時候，古皇陵內的一名陌生的高級守夜軍官突然找到自己，交代給自己了一項秘密任務，那要求，聽的士兵也是一愣一愣的。
畢竟那守夜長官的要求，在士兵的耳中聽來，幾乎是不可思議的。
但守夜長官還說了，只要說出「愚弄」二字，如果對方是真的，就會完全配合驗證身份。
江曉道：「現在。」
士兵點了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歪果女孩，以及兩個帶著面具的神秘人，他不再遲疑，一發沉默就砸在了江曉的身上。
江曉抿了抿嘴唇，感受著沉默的滋味，目不轉睛的看著士兵。
江曉被沉默的同時，伊莉莎白挑了挑手指，三道水流霧也纏繞上了士兵的身體，同樣沉默了對方。
10秒過後，江曉沉聲道：「現在，傳達。」
士兵的步伐有些僵硬，明顯還沒從水流沉默的狀態中恢復完全，他邁步上前，從兜里掏出了一張紙，遞向江曉。
瑪爾達一個閃爍，擋在了江曉的身前，接過了紙張，遞給了江曉。
江曉打開了紙張，入目的，是兩個用血液書寫的大字：承諾。
「呵......」江曉閉上了眼睛，深深的嘆了口氣，道，「他...還說什麼了？」
「報告！」士兵立正站好，回應道，「長官交代了任務之後就離去了，沒有再傳遞其他信息。」
「嗯......」江曉的手掌微微有些顫抖，將紙張疊好，放進了兜中，抬眼看向了士兵，道，「你叫什麼名字，對星臨軍有興趣麼？」
士兵面色一怔，磕磕巴巴的說道：「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