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顓頊帝二十年間七次征伐,無不敗北。究其原由,不僅因為叛軍兵多將廣,擁有「九頭蛇神」相繇等凶神惡煞;還因共工得到昔年水族「萬壽無韁」百里春秋的心法孤本,精擅御獸之道,將其時「大荒十大凶獸」中的九隻收歸麾下,凶焰倍熾。蛇尾蝠龍獸便是其中至為凶狂的一隻。
不周山之戰,顓頊帝險勝共工,將他屍首與九大凶獸封印於煉神鼎,永鎮於九蟒澤下。
倘若吳英見到的當真是蛇尾蝠龍獸,那麼它豈不是從封印中逃脫出來了麼?其他的八大凶獸呢?共工呢?難道近來哄傳的共工復活,九獸肆虐的讖言竟是真的麼?
想到這裡,她又驚又懼,指尖微微地顫動起來,一直堅如磐石的信念也在此刻有了些須動搖。
只聽吳英夢囈似的喃喃道:「是了!蛇尾蝠龍獸,它就是蛇尾蝠龍獸!這怪獸咆哮肆虐,轉眼之間就將『辟邪號』打得稀爛,數百個弟兄要麼慘遭橫死,要麼摔落湖裡,被它一爪劈開肚子,扯出內臟,吃得乾乾淨淨!」
「我發狂似的在水裡游著……游著……風聲呼呼作響,在我耳邊,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獰笑著:『共工復活,九獸咆哮,順之者昌,逆之者亡!我回來啦!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回來啦!』」
他的聲音越來越悽厲,眼白急速轉動,面目猙獰、恐懼而又狂亂。眾人心驚肉跳,掌心裡滿是汗水,情不自禁地朝後退縮。
吳英喘息道:「蛇尾蝠龍獸的怪吼聲越來越近了,斷腿、人頭、血淋淋的腸子……密雨似的從我身邊飛過,我害怕極了,忍不住轉頭回望。突然看見茫茫大霧裡,一雙碧綠的眼睛閃閃發光,隨著那怪獸一起,飄飄蕩蕩,越飛越近,那個獰笑的聲音便是由他發出來的……」
「那個聲音陰森森地笑著:『我不會殺了你,會給你留一口氣,讓你把我復活的消息告訴每一個人。告訴他們,共工復活,九獸咆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突然看清了,那是一個人頭!這時,怪獸怒吼著撲了上來,爪子撕裂了我的胸膛,我看見自己的鮮血濺在那個人頭上,那是共工!我親眼看見的!我……我親眼看見的!那是共工!
他聲嘶力竭,淒烈地狂叫了幾聲,突然仆倒在地,急劇抽搐,再也不動了。
眾人大嘩,艙內一片騷亂。
有人尖叫道:「蛇尾蝠龍獸既出來了,共工多半也當真復活了!敖船主,咱們趕緊轉舵回航,到東海避上一避……」
一言既出,登時又有數十人齊聲附應。
敖少賢高聲道:「大家先別慌亂。人既已死,焉可復生?我想這不過是共工叛軍傳播的謠言而已,旨在製造混亂,尋隙生事,大家倘若信謠傳謠,那便正中了叛賊下懷……」
「敖船主,這可不是我們胡說八道。」一個白衣男子大聲道,「這幾個月大荒到處都在流傳此事,說得有根有據。就算咱們不信,這吳什長中了巫尹的食心蠱,他總不會說謊吧?」
敖少賢淡淡道:「吳什長興許不會說謊,但他看到的究竟是否妖魔的障眼法,那便難說得很了。」
一個粗豪漢子起身叫道:「他奶奶的,管他是真是假,保住性命才是真。姚某可不想和這姓吳的在陰間裡作鄰居。」
眾人轟然附和,紛紛叫道:「寧信其有,不信其無。性命攸關的事,豈能當作兒戲?」
「敖船主,九蟒城是萬萬不能去了,我們搭乘你的商船,是為了發財,可不是為了找死。」
「敖侯爺,大不了我們加倍付你酬金,就當賠償你的損失,快快打道回府便是。」
尹瑤正自心亂如麻,聽到這些喧譁,眉尖一擰,妙目中閃過嗔怒之色,正要起身說話,又聽敖少賢朗聲道:「諸位既然都是商賈,必知道『誠信』二字的重要。『火龍王』十年間往來江海,風雨無阻,一日也不耽誤行程,講得便是『誠信』二字。君子有所不為,有所必為。敖某將信義瞧得比生命還重。既然說好了半月之內將各位安全送抵九蟒城,就算是海嘯山崩、洪水地震,也決不退縮半步。否則敖少賢他日還有什麼顏面立足東海?」
他的話雖然溫文依舊,但語意斬釘截鐵,不容一絲轉圜餘地。眾商賈面面相覷,又是失望又是恐懼又是憤怒。
那粗豪漢子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敖少賢,你奶奶個紫菜魚皮,為了你的面子問題,就不顧我們大家死活嗎?你要發瘋別拉上咱們,老子付你大把錢銀,可不是想和你一起陪葬……」
「啪」地一聲,敖少賢指尖一彈,一個絲囊倏然飛落在那漢子跟前,滾出二十多顆龍眼寶石,絢光異彩,閃閃奪目。
「姚公子,你付的船資是三百兩黃金,敖某原封奉回,再送二十八顆南海龍眼石作為陪謝。你帶上你的行李貨物,即刻離船便是。只是離船之後,閣下是死是活,敖某可就愛莫能助了。」
敖少賢頓了頓,淡淡道:「來人,給姚公子準備一艘小船,讓他返回東海。」
「得令!」兩名龍族衛士高聲應諾,一把架起目瞪口呆的姚公子,將寶石塞入他的懷裡,大步朝艙外走去。
「你奶奶個紫菜魚皮,姓敖的,你把老子半路丟下船,這算什麼誠信?老子就算被怪獸吞了,化作水鬼,也要游回東海龍宮找你報仇!你奶奶的……」那姚公子到了艙外才回過神來,嗷嗷大叫,罵聲越來越遠,漸漸化為慘叫。過了片刻,只聽「撲通」一聲,終於徹底寧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