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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之間,甲板上的眾士兵全都頓住了動作,萬千目光齊刷刷地看了過來,驚疑、警惕、憤怒、漠然……交相陳雜。滿船寂寂無聲,只聽見風帆獵獵鼓舞,呼呼作響。
尹祁公主面上微微一紅,突然想到自己此行遍歷坎坷,終於到達「炎蛇號」,心中酸甜苦辣,也不知是悲是喜。
敖少賢翻身躍下,又將她與放勛輕輕抱了下來。
一個虬髯將官忽然喝道:「白蟒營將士聽令,快將叛賊敖少賢拿下!其他人繼續作戰,不要分心。」周圍軍士如夢初醒,「嗆然」連響,數十名白衣士兵呼喝著拔刀湧上,將敖少賢團團圍住。
虎尾銀麒獸大怒,昂首咆哮,環繞迴旋,將眾人逼得連連後退。敖少賢卻斜提彎刀,微笑不語,絲毫反抗之意也沒有。
虬髯將官喝道:「給我拿下!」眾兵正欲衝上,尹祁公主眉尖一蹙,叱道:「住手!孤家在此,你們誰敢拿他!」
眾兵士不敢上前,紛紛回望那將官。虬髯將官將信將疑地盯著尹祁公主,沉聲道:「下官李遠圖,不敢冒犯公主。但眼下情勢非常,敢問姑娘有何證據可證明身份……」
尹祁公主大怒,雙靨飛紅,喝道:「放肆!」她好不容易到了這裡,竟被懷疑身份,一路上的辛苦、委屈、惱恨瞬間爆發出來,氣得微微發抖。
忽聽一個渾厚威嚴的聲音道:「李將軍大膽!公主親臨,還不立即接迎護駕!」眾兵士一凜,紛紛後退。那李遠圖急忙伏身拜倒。
人流分涌處,一行人大步趕來。當先一個紫衣老者玉冠錦帶,面如重棗,紅須似火,丹鳳眼神光閃耀,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正是當今「天下六公」之一、位列「大荒十神」的蛇國公烈定侯。
「老臣烈定侯接駕來遲,萬請殿下、公主恕罪!殿下、公主安然無恙,實乃蒼生之幸,更是我炎蛇國之幸!」他拜伏在地,激動之下,聲音微微有些顫抖起來。
眾人見狀再無疑意,紛紛拜倒行禮。敖少賢急忙封印神獸,側身讓開。兩舷戰士則回身微一行禮,立時又衛守原位,奮力與猛攻而來的敵船周旋苦戰。
「多虧神公還記得孤家模樣,否則孤家沒死在叛賊手中,反要被李將軍拋入雲夢澤啦。」尹祁公主冷冷道。
李遠圖「咚咚」叩頭,大聲道:「下官有眼無珠,冒犯公主,請公主治罪。」
尹祁公主怒氣少減,淡然道:「罷了,小心行得萬年船,你也是奉命行事。都起來吧。」
這時四周鑼鼓齊鳴,角聲高越,越來越多的叛軍戰艦朝「炎蛇號」圍攏而來,仿佛圍牆似的將其層層困在中央。隱隱聽見賊軍叫道:「擊沉炎蛇號,殺了烈定侯!」「絞死陶唐,凌遲尹祁!」
亂箭齊飛,縱橫密舞,「咄咄」之聲大作,紛紛穿入船板、艙壁,嗡嗡震動。兩舷戰士高舉盾牌抵擋,數十名軍士避之不及,登時中箭摔落水中。火箭飛處,帆布、草杆立時「呼啦」一聲著起火來。
「保護殿下、公主,衝出西灣!」烈定侯親自擋在尹祁公主身前,抱起放勛,紫袍飛舞,掌風如狂,紅光怒爆,射來的箭矢遠遠地便被震碎炸射,散如齏粉。
眾士兵士氣大振,高聲呼唱戰歌,舉著盾牌,護衛尹祁公主一行往主艙中退去。
到了指揮艙中,烈定侯將放勛小心翼翼地躺放在皮墊上,請尹祁公主坐定。眾將一一前來拜見。
聽到「紫蛇侯烈文英拜見公主!」尹祁公主與敖少賢齊齊一震。卻見他高大俊朗,眉目挺秀,在黑盔紫甲的映襯下,越發顯得臉如冠玉,英姿勃勃。
尹祁公主雙頰一紅,微微有些忸怩,心道:「十年沒見,原來他也不再是從前那涎皮賴臉討人嫌的少年了。」突然又想到共工翊那句「新郎倌」,登時雙靨滾燙,莫名地有些慍惱恚怒。
烈文英見她臉如桃花,說不出的清麗嬌艷,心中怦然,忍不住笑容浮動,乘著眾人不備,低聲道:「濯雪妹子,十年不見,你越發好看了。」
尹祁公主素來不喜輕浮之人,聽到此言,雙眉一蹙,些須好感立時又蕩然無存。想到今日之後要與此人長相廝守,心中又是一陣氣苦刺痛,忍不住輕輕地「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烈定侯朝敖少賢微一行禮,沉聲道:「熾龍侯一路護送殿下、公主,勞苦功高,孤家感激不盡。但不知兵相箭神公有何誤會,兩日前以『尚方寶劍』傳令諸侯,說閣下挾持殿下、公主,投敵叛亂,明令諸侯一經遇見,立即捆縛發落。帝命難違,孤家只有得罪了……」
尹祁公主叫道:「且慢!」
眾人一愕,尹祁公主道:「若不是敖公子一再捨命相救,孤家早已死在叛賊手下。他功勞巨大,神公不賞反罰,是何道理?」當下將兩日來發生之事一一道來。講到自己與共工翊獨處的段落時,臉頰燒燙,又是羞怒又是氣惱,連聲音都有些不自然起來。一些細節自然隱去不提。
眾人聽得聳然動容,烈定侯沉吟道:「原來如此。老臣也詫異以熾龍侯的人品口碑,何至於此。敢情是叛賊蓄意陷害熾龍侯,離間龍族與大荒諸侯。但是……但是既是兵相親口命令熾龍侯護送殿下、公主離船,為何他又要……難道其中還有什麼隱衷麼?」
敖少賢微微一笑,道:「調虎離山,張冠李戴,借刀殺人,移山填海。在下愚鈍,遲遲方才想通。但神公英明睿智,又怎會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