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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5章 我打的就是所謂的第一名將

    李勣一直在旁觀這場廝殺。

    「溫沙門的應對很快,他搶先用優勢兵力壓住了我軍,把我軍控制在狹小的岸邊絞殺,這是最佳應對。」

    高侃對溫沙門不大了解,此刻卻看出了這位高麗大將的高明之處。

    李勣淡淡的道:「急匆匆的想一戰覆滅對手,那是愣頭青。溫沙門此舉老道,先控制住局勢,隨後再一步步的絞殺我軍。」

    許多將士在江邊等待著過河的機會,但對岸擠滿了人,沒法上去了。

    「唯一的機會。」

    李勣看著賈平安,「突擊!」

    高侃點頭,「不管成敗,首要是把地方給弄大些,後續順勢擴張,隨後我軍就能一步步的把局勢拉回來,再反擊。」

    李勣看著對岸,「小賈……」

    你可知曉此刻的緊要。

    一旦此戰受挫,大軍士氣受損自不待言,隨後怎麼再度越過鴨綠水?

    有了準備的溫沙門會盯著這邊的船隻,哪裡出現就盯著哪裡。

    高侃突然指著對面說道:「英國公,你看!」

    對岸,賈平安拔出橫刀,突然指著前方……  

    「武陽公突擊了。」高侃欣慰的道:「他把時機選在此刻……溫沙門壓箱底的手段都用出來了,此刻突擊,時機絕妙。」

    李勣已經看到了孫兒……那個小畜生竟然解掉了甲衣,赤果著上半身衝殺在最前面。

    「殺!」

    李敬業帶著陌刀手們沖了上去。

    敵軍的弓箭手還差十步才能到有效射程,將領正在觀察距離。

    硝煙散去,前方突然出現了數百唐軍。

    弓箭手們愕然。

    「是唐軍的陌刀手!」

    有人大概是看到過陌刀砍殺的場景,尖叫了起來。

    「閉嘴!」

    將領當然知曉唐軍陌刀手的作用。陌刀手防禦時堅不可摧,進攻時無堅不摧。不管前方是什麼,只是一刀而已。

    而他們是只有腰間佩刀的弓箭手……

    這樣的弓箭手在陌刀手的眼中幾乎和渾身赤果沒啥區別。

    這是一場屠殺!

    將領瘋狂的喊道:「撤退!撤退!」

    

    可已經來不及了。

    陌刀手旋風般的沖了進去。

    瞬間後面的賈平安視線內全是殘肢斷臂,鮮血飆射的到處都是。

    「甘妮娘!」

    賈平安痛快的罵道,接著回身,「突擊,全軍突擊。令後續大軍加速過河。」

    李福成看了一眼前方,「大總管,你確信李敬業能帶著他們擊破當前敵軍?」

    賈平安皺眉看著他,「對此我深信不疑!」

    小山包上,當陌刀手衝出硝煙時,溫沙門變色了。

    「是陌刀手!」

    文官驚呼。

    他看著溫沙門哀鳴道:「太大使者!太大使者,這將會是一場屠殺。」

    溫沙門已經看到了那些飛舞的殘肢。

    後續的重裝步卒在接近中。

    高麗不缺鐵,冶煉技術也還行,所以軍隊的披甲率一直不低……這也是他們能成為遼東小霸主的原因之一。

    可重裝步卒能否擋住陌刀手的衝擊?

    這是從未進行過的較量。  

    溫沙門喝道:「閉嘴!」

    重裝步卒上去了。

    當先的大漢揮舞陌刀。

    這一刀從重裝步卒的左肩斜著劈斬下去,從他的右肋那裡出來……

    半截身體從右側倒下,雙腿還站著。

    這個恐怖的場景至少讓數十人尖叫了起來。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弓箭手們在狂奔,尖叫聲不絕於耳。笨拙的重裝步卒們被陌刀手們輕鬆斬殺。

    騎兵開始從兩側來保護弓箭手。

    可唐軍在賈平安的指揮下已經開始了全軍突擊。

    長槍手們沖在最前方,用密集的陣列在為陌刀手的側翼提供保護。所謂的重甲步卒在長槍之前也不夠看。鋒銳的長槍捅刺,甲衣就像是紙片般的被刺穿。

    「殺上去!」

    敵將在焦急的催促著。

    對岸,李勣接到了消息。

    「武陽公令全軍出擊,讓大軍趕緊上去……騎兵,武陽公說此刻他需要騎兵。」傳信的信使欲言又止。

    李勣問道:「可還有話?」  

    信使說道:「武陽公說……若是再不來騎兵,他便單騎衝殺。」

    小崽子!李勣深吸一口氣,「他要騎兵,老夫便給他騎兵。」

    騎兵開始上橋了。

    剛開始小心翼翼,漸漸的速度快了起來。

    當騎兵上岸時,李勣突然失笑道:「看著年輕人破敵,你覺著如何?」

    高侃搖頭,一臉無奈,「老了。但看著大唐後繼有人,老夫卻倍感欣慰。不過……」

    他看著李勣,「小賈這是覺著老夫老邁了嗎?英國公,老夫請戰。」

    李勣點頭,「去吧,老夫隨後就來。」

    高侃上馬,回身喊道:「都跟著老夫來。」

    他長笑著,隨後吟誦聲傳來。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李勣微笑道:「這個大唐啊!真是讓老夫歡喜!」

    他上馬,有人勸道:「英國公,等對岸肅清了敵軍後再過河吧。」

    「武陽公已然破敵,還等什麼?」李勣指著對岸喊道:「渡河!渡河!」  

    風從水面吹來,他白須飄飛,雙目賁張。

    「渡河!渡河!」

    對岸,上岸的將士隨即在各級將領的率領下跟在陌刀隊的身後開始突擊,登陸場不斷在擴大。

    騎兵上岸了。

    賈平安指著前方,厲喝道:「什麼都不要管,可看見那個小山包了?」

    將領點頭。

    賈平安說道:「溫沙門等人在那裡指揮觀戰,你只管帶著騎兵往那裡突擊,老子今日要把溫沙門打出屎來!」

    這話讓騎兵們士氣如虹。

    「出擊!」

    騎兵上去了,此刻兩翼敵軍早已撤離,賈平安上馬,目光所及處,唐軍正沿著河邊在往三個方向擴張。

    最前方的陌刀手已經衝出了少說三百步遠。

    高侃來了,一上來就捶了賈平安一拳,罵道:「耶耶和英國公還在商議,說是好歹給你這次單獨指揮面對名將大軍的機會,就算是敗了也好,給你個教訓。耶耶在後面都等的心焦,就等著你撐不住來接手殘局,誰曾想你竟然一戰擊破敵軍……」

    「溫沙門乃是高麗數一數二的名將,你竟然能在他的圍殺之下反擊突破……」他仔細看著賈平安,笑道:「好!幹得好!」  

    賈平安咧嘴笑道:「溫沙門是數一數二的名將?」

    高侃點頭,「若非泉蓋蘇文頂著一個高麗頭號名將的名頭,那溫沙門就是第一名將。」

    大佬頂著一個第一名將的名頭,誰敢和他爭?

    賈平安皺眉,高侃笑道:「怎麼,後怕了?」

    賈平安搖頭,「我打的就是所謂的第一名將!」

    「哈哈哈哈!」高侃不禁放聲大笑。

    大軍開始源源不斷的上岸,隨即整隊出擊。

    李勣上來了。

    他看了賈平安一眼,眼中竟然多了些笑意。

    「幹得好!」

    這是軍方大佬的肯定,以及前輩的讚許,又類似於長輩的誇讚。

    三人開始靠前指揮。

    李勣慢悠悠的道:「溫沙門想到了他所能想到的所有進攻手段,但你的手段顯然超出了他的想像。火藥的使用很關鍵,一舉讓敵軍混亂不堪,隨後的陌刀手才能勢如破竹的擊破敵軍。」

    他看著賈平安,「你沒有在早些時候用火藥,老夫很是欣慰。」  

    為將者,特別是統帥,就必須得有定力。沒有定力你會在危機下慌亂,把自己壓箱底的手段全數丟出去應對……

    「過早讓你的手段盡出,若是敵軍還有手段怎麼辦?」

    高侃稍微落後些,看著李勣和賈平安並肩而行。

    他覺得這是一個老狐狸在教授小狐狸如何去哄騙對手,如何讓對手猜不到你的手段……

    高麗軍在且戰且退,但這種撤離不小心就會演變成大潰敗。

    「賈平安發動反擊的時機恰到好處,晚一瞬,我軍的箭矢將會覆蓋他們……但那個爆炸的東西更為關鍵,我軍的士氣就是被那個東西狠狠一擊……記得賈平安上次就用過了。他設套引得我軍的援軍圍攻他的輜重隊,可輜重隊卻帶著這等東西一陣炸,隨後出擊……我軍大敗。」

    溫沙門微微搖頭,「這個人……當初他出使高麗時,我在平壤見過他,覺著很和氣,不過晚宴上對倭國使者的應對卻鋒芒畢露……」

    文官顫聲道:「太大使者,趕緊應對吧。否則……」

    溫沙門冷靜的道:「此戰已經敗了,如何應對?令人去前方列陣阻攔,隨後……」

    他看了一眼身後的一名將領,「你去阻攔追兵。」  

    將領點頭,隨即策馬沖了下去。

    文官納悶,「那……接著如何?」

    溫沙門冷冷的道:「撤離,回去修整,尋機再戰。」

    將領在前方組織了一道防線,頑強的擋住了追兵。

    「撤退!」

    主力開始撤退了。

    溫沙門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唐軍砍瓜切菜般的在砍殺著自己的勇士們。

    他眸子突然一縮。

    一隊騎兵從側面繞過了阻截,正在疾馳追來。

    老辣的李勣早就準備好了這支騎兵,並用在了最關鍵的時刻。

    「你要記住,手中永遠都要握有一支騎兵,若是失利,這支騎兵能用反突擊為大軍爭取撤離的機會。若是勝利,這支騎兵就能銜尾追擊……這時候能造成的殺傷更為可觀。」

    李勣的指揮壓根就沒有一絲煙火氣,從容的就像是在家中毒打李敬業。

    騎兵追了上去,高麗人不斷丟出棄子來阻攔他們,這一路就像是剝洋蔥般的,不斷被一層層的剝去。

    溫沙門最終帶著人馬消失在山道中。  

    消息被十萬火急的送到了平壤。

    大莫離支最近有些亢奮,而且精力旺盛。他每日都會召集群臣議事,有時候能持續到深夜。臣子們都頂不住了,他依舊渾身的精力。

    殿內,內侍送上了一壺酒。

    泉蓋蘇文倒了一杯,嗅了一下,隨即一飲而盡。

    「這個人參酒倒是不錯,每日喝一些,精神旺盛。」

    內侍低聲道:「大莫離支,這酒是從大唐那邊走私來的,他們抓住了那個走私商人……準備直接處死。」

    泉蓋蘇文皺眉,「讓他下次多買一些回來。」

    內侍應了。

    喝完酒,泉蓋蘇文覺得渾身發熱。

    內侍早就有了經驗,回身招手,兩個女人被送了進來。

    「大莫離支,她們是罪官的妻女……」

    兩個女人怯生生的低著頭。

    「抬起頭來!」

    內侍在泉蓋蘇文的眼中看到了興奮之色,就悄然退了出去,接著關上門。

    裡面傳來了撕裂衣裳的聲音,接著便是痛苦的聲音,以及喘息。  

    一個官員出現在視線中。

    他跑得跌跌撞撞的。

    「快!大莫離支何在?我要見大莫離支!」

    內侍皺眉擋住他,「大莫離支正在操勞國事。」

    裡面突然傳來了女子的尖叫聲,飽含痛苦。

    官員看著他,雙目幾欲噴火,「這是十萬火急的消息,關係到高麗的生死存亡!你敢阻攔我?」

    內侍回身,低聲道:「大莫離支,十萬火急的消息。」

    裡面安靜了一瞬,接著女人的尖叫聲再度傳來。

    泉蓋蘇文的喘息聲就在門後,「何事?」

    官員說道:「大莫離支,三日前,唐軍半夜突然架設了舟橋,隨即在凌晨強渡鴨綠水……」

    門開了。

    泉蓋蘇文的下半身穿了褲子,上半身赤果著,「如何?」

    官員不敢看他,「我軍及時發現,隨即圍殺……廝殺一個多時辰……唐軍大軍上岸,隨即我軍撤離……」

    泉蓋蘇文深吸一口氣,眼中的興奮之色漸漸散去,「這就是說……溫沙門敗了?」  

    官員低頭,「是。」

    泉蓋蘇文的聲音沙啞,他回身看了一眼裡面相互抱著渾身顫慄的母女,「他敗了?」

    他突然一腳把門踹開,怒吼道:「我把大軍交給他,臨行前他信誓旦旦的說定然能把唐軍阻攔在鴨綠水之前,可他竟然敗了!」

    周圍一片死寂。

    官員們漸漸的來了,站在下面,神色黯然。

    誰都知曉,唐軍一旦渡過鴨綠水,剩下的事兒就簡單了……鴨綠水距離平壤五百里不到,唐軍甚至可以輕騎而來。當唐軍出現在城下時,整個平壤將會震動。

    泉蓋蘇文怒不可遏,先前喝下去的人參酒導致的興奮並未發泄出去,此刻全變成了怒火。

    「大莫離支。」

    一個心腹老臣上前,誠懇的道:「李勣用兵老辣,乃是大唐李靖之後的傑出統帥……溫沙門雖說戰敗,但主力尚存,隨後還有機會阻截唐軍……」

    泉蓋蘇文剛才發怒的模樣太嚇人了,眼珠子凸出眼眶,口沫橫飛,臉紅的讓人心慌。

    那個官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此戰唐軍指揮的乃是賈平安。」  

    老臣捂額,「溫沙門竟然敗給了他?」

    泉蓋蘇文的身體踉蹌了一下,但旋即就振奮了精神,「告訴溫沙門,我將繼續信任他。但他必須要用戰績來回報我的信任。」

    「是。」官員領命。

    泉蓋蘇文目光炯炯,「另外,把防備倭國的軍隊……抽調七成回來。」

    老臣的身體一顫,一雙飽經風霜的眼中多了憂慮之色,「大莫離支,倭國狼子野心吶!」

    泉蓋蘇文淡淡的道:「他們若是敢,那便隨意吧。中大兄皇子不是傻子,前後夾擊滅了高麗對倭國有何好處?和大唐硬碰硬嗎?」

    「是。」

    泉蓋蘇文看著眾人,微笑道:「這不是末日來臨,大戰只是剛開始,我們將會不斷反擊敵軍,直至把他們趕到鴨綠水對面去。我們將會渡過鴨綠水,一直打到長安……對,我此生定然要去長安看一看,一定!」

    眾人散去。

    老臣卻留下了。

    二人進去,老臣對那母女二人視若未見,他蒼老的身軀怕是也作不出任何反應了。

    「大莫離支,李勣過了鴨綠水,隨後定然是要尋機擊敗溫沙門的主力。從鴨綠水到平壤,那些小城不足以阻攔他們,我們有了大麻煩。」  

    泉蓋蘇文點頭,「你坐下說。」

    老臣嘆息搖頭,「我更擔心的是,大唐前有李靖,後有李勣,如今更出了一個更年輕的賈平安。」

    他抬頭看著泉蓋蘇文,眼中有狠色,「我最後悔的便是當年他出使高麗時,沒有建言弄死他!」

    泉蓋蘇文坐下,有內侍弄走了那兩個女人,隨後送了茶水進來。

    老臣喝了一口茶水,突然就落淚了。

    「這一次,唐軍不會走,唯有滅了高麗他們才能安枕。倭國和新羅原先虎視眈眈,等此戰的消息傳過去,他們定然也會瑟瑟發抖……大莫離支,派出使者吧,讓倭國和新羅盡全力來和我們聯手。」

    老臣抬頭,堅定的道:「唯有如此,我們才有機會擊敗大唐。」

    泉蓋蘇文搖搖頭,「恐怕……他們不會答應。」

    老臣愕然,「如此,我願親自去說服他們。」

    泉蓋蘇文再搖頭,「金春秋和中大兄王子心懷鬼胎,中大兄王子想著不行就渡海回去,唐軍不可能為了倭國大舉出海……金春秋倒是有可能,不過倭國人在側,他不敢來,否則倭國人趁虛而入,新羅就完了。」

    

    老臣淚如湧泉,哽咽道:「如此……我們便是走投無路了嗎?」

    泉蓋蘇文搖頭,「你慌什麼?平壤乃是堅城,城中無數駐軍,糧食兵器皆不缺。李世民當年在小小的安市城下受挫,在平壤難道他們還能得逞?安心。」

    老臣起身,顫顫巍巍的道:「如此,我便去安撫人心,檢查城中的各等物資。」

    泉蓋蘇文點頭,「去吧,小心些。」

    老臣冷笑道:「那些亂臣賊子若是敢趁機作亂……我便全數弄死。」

    泉蓋蘇文等他走後就一直沉默著,直至晚上。

    內侍進來,見他默然坐著,就問道:「大莫離支,可要歇息?」

    泉蓋蘇文沒說話。

    內侍出去,只聽幽幽一聲嘆息,不禁毛骨悚然。

    「令。」

    一個值守的將領快步上前,「在!」

    泉蓋蘇文冷冷的道:「令溫沙門傾力一戰。」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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