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盛唐氣勢
皇城裡全是軍隊和官吏,時刻都有人在外面行走。
此刻人就不少。
王琦等人的來歷有些人知道,所以難免竊竊私語。
「是長孫相公那邊的人。」
「他們才將進了刑部,看似得意洋洋。」
「武陽伯說他救過周醒?」
「那不是他的對頭嗎?」
「說不定是假的。」
周醒聽著這些話,心中憋屈得慌。
但賈平安是真的救了他……的兩個手下。
至於他,當時就跑路了。
可他一直不敢說,反而說自己當時在和那些賊人廝殺。
於是……賈平安以德報怨救了他的事兒就是板上釘釘了。
憋屈啊!
周醒拱手,「見過武陽伯。」
賈平安微笑道:「我這人心善,阿貓阿狗都會救,所以不必放在心上。」
可你剛才卻主動提及,並要我行禮。
周醒面色微紅,冷笑道:「偽君子。」
賈平安的聲音很小,他的聲音很大。
賈平安嘆道,「何苦?」
「走了走了。」
見賈平安走了,眾人都紛紛離去。
「那武陽伯好歹也救了他,這人竟然說武陽伯是偽君子,嘖嘖!這份霸道。」
「畢竟是長孫相公的人,你救了就救了,還想要感謝?」
「是啊!惹不起,惹不起。」
周醒的面色一會青一會紫的。
賈平安出了皇城,看著大太陽有些頭痛。
阿寶長嘶,示意他趕緊上。
上了阿寶,賈平安一路去了鐵頭酒肆。
「還是沒發現異常。」許多多的小弟們在查漏網之魚,可卻沒有發現。
賈平安有些失望,「多多,你這刺青在何處做的?」
許多多用手掩了一下凶,「那人在東市。」
「他擅長什麼刺青?」
「擅長虎豹。」
「沒有龍嗎?」
許多多:「那是犯忌諱的。」
龍虎豹多好?
賈平安隨即回去。
這麼好的太陽,不去耍耍對不起老天啊!
他騷動了,想去禁苑。
邊上的行人中,喬裝的辛先生和喬震盯著他遠去。
「為何不動手?」
喬震覺得辛先生太謹慎了。
辛先生搖搖頭,「你看看他的左右兩側。」
喬震仔細看去,就見幾個大漢一直跟著賈平安的左右。
「那賈平安看似一人出行,可身邊卻有不少人,這是想引誘咱們出來,一網打盡。」
晚些二人去了住處。
看著僅剩下的三個大漢,辛先生很是難受。
「上次幸虧老夫帶著你等去看宅子,否則也難逃一死。」他淡淡的道:「老夫大意了,以至於有此一劫。不過既然知曉了他們的手段,老夫便知曉如何避過。」
喬震去了廚房,晚些叫了一個大漢進去做飯。
飯菜很豐盛,有羊肉,有餅。
辛先生吃的很優雅。
吃完飯,他站在院子裡,看著開始偏西的陽光,不禁冷笑。
「讓你去查的事可查到了?」
喬震打個飽嗝,「那賈平安帶著百騎和長孫無忌一夥是對頭,幾次讓那伙人吃了大虧。」
「這便是可利用之處。」辛先生撫須,「你晚些帶人去……」
……
周醒帶著人在平康坊查找著那伙人的殘餘,尋了小半日,一無所獲。
「回去!」
周醒滿臉油汗,臉上的針眼又痛又癢。
他懶洋洋的看著周圍,哪怕是夏季,那些商人也聲嘶力竭的在喊著。
「西域來的美廚娘做出的胡餅,每次做之前還會捂捂凶,這胡餅還帶著奶香味呢!」
這手法不錯啊!
周醒有些意動。
若是賈平安在,定然會不屑一顧。
後世這等標新立異的多不勝數,什麼讓妹紙用小嘴去採茶,用凶去發酵茶葉……
「來一個胡餅。」
周醒正好餓了。
排隊的人不滿,有人咆哮道:「滾後面去。」
「你再說一遍?」周醒冷著臉,握住了刀柄。
以前我是個賊,可現在我是個官人!
呼!
他眼角瞥到了什麼東西,下意識的低頭。
接著有東西從頭頂呼嘯而過,他甚至感到頭皮被蹭到了。
呯!
左側就像是什麼東西爆了一樣,接著熱乎乎的東西炸裂開來,噴濺的他一臉都是。
他緩緩偏頭,抹去臉上的東西,低頭一看,卻是紅白之物。
左側他的那個手下此刻腦袋炸開,就像是被錘爛的瓜一般,裡面的瓤飛濺的到處都是,而身體還突兀的坐在馬背上。
「咿律律!」
長馬長嘶。
「殺人了!」
周圍的人紛紛逃竄。
「陳奧!」周醒這才嘶聲尖叫。
他跟著王琦躲在黑暗中,堪稱是無惡不作,但最多就是殺人罷了,這等慘狀他從未見過。
那些隨從都驚呼起來。
「查找兇手!」
這一聲提醒姍姍來遲。
胡餅店裡,李敬業一邊穿衣一邊出來,「哪裡殺人了?」
身後,同樣衣裳不整的胡女也跟了出來,見到那個死者後,不禁尖叫了起來,撲進了李敬業的懷裡,一隻手還不忘去摸他的錢袋。
李敬業只是看了一眼,「被鐵球或是石頭砸爛的。」,他一把抓住了胡女的手,把她拖了進去,「耶耶沒看夠,繼續甩屁股!」
炸了!
平康坊從未發生過這等慘烈的事件,坊卒們來了,金吾衛的也來了。
周醒漲紅著臉在嘶吼著,等他發泄完畢後,就急匆匆的去了刑部。
「誰幹的?」
王琦眯眼在盤算著。
周醒怒吼道:「那是衝著我來的,若非我當時低頭,爆頭的便是我,是我!」
王琦冷冷的道:「我知道。」
周醒喘息著,眼中有懼色,「陳奧的腦袋全爛了,對了,李敬業就在前方的胡餅店裡,王主事,我懷疑就是他幹的。對,他力大無窮,正好投擲石塊。」
「石塊砸的?」王琦只是想想那個場景就乾嘔了一下,然後拿起手帕抹抹嘴角,「若是李敬業乾的,他會悄然隱退,而不會讓你看到。」
「他在胡餅店裡玩胡女!」周醒怒道:「這是掩飾,拿了那胡女來拷打,問李敬業的去處,定然能查出來。」
「蠢貨!」王琦淡淡的道:「李敬業若是動手,定然是賈平安的指使,若是賈平安的謀劃,你覺著能讓你看到李敬業?」
周醒想了想以往在賈平安手中吃的虧,不禁搖頭。
「此事……」王琦突然眸子一縮,「兵法雲,虛虛實實才是用兵之道,賈平安若是故意的呢?」
周醒眼前一亮,「那便弄死他!」
王琦看了他一眼,「再去查查。」
周醒起身就出去。
「王主事,此事奴覺著怕不是賈平安做的。」
陳二娘微微低頭。
王琦冷笑道:「這便為他辯護上了?」
哎!
老娘若是要投靠賈平安,只需脫了衣裳就是,而你……現在老娘脫了衣裳你只能面色潮紅,其它啥都不能。
陳二娘不語。
王琦摸著針線,「你去看看賈平安在作甚。」
你不怕我去獻身嗎?陳二娘抬頭,「奴不想去。」
「嗯!」王琦的眼中多了些別的東西,陳二娘起身,「是。」
等她走後,王琦隨即去尋了褚遂良。
「……一人被石塊砸死,按照推算,動手之人必然是力大無窮。」
褚遂良沉吟著,「你等並無仇人。」
王琦的臉都紅了一下。
這些年他帶著手下幹了許多見不得人的事兒,不是沒仇人,而是仇人太多,只是懾於長孫無忌等人的權勢不敢報復罷了。
王琦最喜歡看著那些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百騎有不少好手。」褚遂良覺得這事兒就是一團漿糊,但最大的嫌疑還是百騎,「你等進了刑部之後,百騎可曾忌憚?」
王琦點頭,「百騎頗為忌憚。」
褚遂良撫須,「如此多半便是百騎。」
王琦請示,「褚相,此事該如何?」
「查找證據。」
褚遂良隨即低頭開始處置政事。
怎麼查找?
這等事兒都是心證,覺得是你乾的,那就動手。
王琦回到了刑部,凝神想了一會兒,「令人盯著賈平安。」
……
賈平安很忙,一大早要忙著查探消息,順帶懟一下明靜。
「武陽伯,新羅使者上書陛下了。」
賈平安等了許久,就是在等新羅使者亮出此行的最終目的。
他隨後去了禮部。
老許正在辦事,見他來了就隨口道:「來人,給小賈煮茶。」
「不用了。」賈平安早飯吃了不少,不想喝湯。
許敬宗抬頭,「你這是有事?」
「許公,新羅使者進宮了。」
「那又如何?」許敬宗一臉無所謂。
「許公,作為禮部尚書,你竟然不關心國家大事,你……你墮落了。」
賈平安沒資格進宮,所以就想攛掇了老許去現場,順帶給新羅使者上眼藥。
許敬宗哦了一聲,「在其位謀其政。」
老夫只是禮部尚書,使者的事兒不歸老夫管。
賈平安心中發狠,「許公,這可是立功的好機會。」
「咦!老夫手頭正好無事。」
他覺得這樣有些丟人,就板著臉道:「說說。」
賈平安一番鼓搗,許敬宗微微頷首,隨後進宮。
宮中,新羅使者正在侃侃而談。
「金特進一直在懷念著當年出使大唐的歲月,夢中都在回想著長安……」
金特進就是金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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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無忌冷哼一聲,「金特進為何不親至?」
褚遂良馬上補刀:「是啊!既然要求冊封,金特進為何不來?」
你是鸚鵡嗎?李勣看了他一眼,
褚遂良冷笑著,若非這裡有新羅使者,定然要出聲呵斥李勣。
新羅使者嘆息一聲,「女王去了之後,金特進哀痛欲絕,形容不堪,不敢來見陛下。」
這話什麼意思……
女王去了,金春秋悲傷過度,整個人都變形了,估摸著李治見了會被驚嚇的那種。
李治看了褚遂良一眼。
褚遂良前幾日腹瀉,整個人也是瘦脫型了,看著分外的讓人瘮的慌。
咳咳!
褚遂良乾咳著,「陛下,臣以為,新羅首要的還是穩定。」
這話沒錯,但……
李勣說道:「聽聞金特進對大唐頗為不滿?」
「沒有的事!」使者想把賈平安殺了,悲憤的道:「金特進對大唐忠心耿耿,上次大唐使者去了新羅,對新羅頗為不善……」
這是對賈平安的指控。
李勣面色冷漠,剛想說話,使者繼續說道:「女王本來還好,可在面見武陽伯之時,就突然呼吸急促,這便去了。」
長孫無忌冷笑道:「於是你等便讓人去突襲使團?」
他沒辯駁掃把星的真假,卻抓住了新羅人的不地道。
使者落淚,「那些都是女王的心腹,女王在見了武陽伯便去了,他們覺著是武陽伯剋死了女王,便自發衝擊了驛館。」
長孫無忌起身,不屑的道:「那麼,當時在驛館外的騎兵為何不去鎮壓?」
呃!
這是唯一的漏洞,當時那些騎兵就在驛館外坐視。
但使者來之前就有了預案,他嘆道:「當時使團內有人悍勇,把那些人衝殺了出來。」
那是李敬業。
長孫無忌覺得有些古怪。
「隨後金特進大怒,斬殺了統軍的將領。」
這是事後的賠罪。
不得不說,金春秋做事堪稱是滴水不漏。
長孫無忌本意是壓制新羅的嘚瑟,此刻達到目的,便坐了回去。
使者心中鬆了一口氣。
一個內侍進來,「陛下,禮部許尚書求見。」
忠犬這是有事?
李治點頭。
隨即使者就說了金春秋的承諾。
「新羅將會是大唐最堅定的盟友,但凡有誰對大唐不利,新羅窮盡最後一人,也要讓對方付出代價……」
使者說的嘴角都生出了白沫。
「見過陛下。」
許敬宗進來了。
行禮後,他說道:「陛下,臣聽聞新羅使者為金特進請封?」
李治頷首。
許敬宗嘆息一聲,「陛下,臣乃禮部尚書,雖不管外交之事,可卻經常耳聞新羅之事。據聞金特進眾望所歸?」
這是來給金特進助拳的!
使者含笑道:「正是。國中對金特進繼位盡皆贊同。」
「這便對了。」許敬宗說道:「陛下,臣聽聞新羅國中聖骨血脈斷絕……」
使者點頭,覺得這位果然是有心人,「女王去後,聖骨血脈便斷絕了。隨後國中多番挑選,只能從真骨血脈中尋找人選。而金特進眾望所歸,被推舉為繼任者。」
所謂的聖骨便是那幾家人,所謂的真骨便是次一等的那些人家。
這便是用血脈來劃分等級,比世家門閥更為頑固。
「新羅人用骨品來判定出身,和九品中正制頗有些異曲同工。不過臣以為王者血脈不可輕易動搖,那金春秋不過是真骨,聖骨出身既然沒了,那為何不從真骨中廣為挑選呢?」
嘶!
長孫無忌默然。
褚遂良默然。
所謂骨品,實則便是大唐世家門閥的翻版,幾家人自稱聖骨,是新羅第一等人;隨後便是真骨那些人家,是第二等。唯有聖骨和真骨能繼承新羅王。再往下便是其它貴族。而且這些骨品等級之間互不通婚,更是赤果果的學習了大唐頂級門閥的制度。
但金春秋只是真骨,其它真骨血脈為何不能入選?
許敬宗說的理直氣壯。
使者為難的道:「國中皆認同金特進。」
難道大唐還要干涉一番新羅王的人選不成?
許敬宗板著臉道:「新羅國中皆贊同,那你還來大唐作甚。另外,老夫怎地聽聞金庾信的贊同者更多一些?」
轟隆!
使者只覺得晴天霹靂,「許尚書,金庾信不是真骨。」
許敬宗冷笑道:「若是王者血脈也就罷了,陛下自然會冊封。所謂真骨不過是次一等的人家,如何能為王?老夫只聽聞金庾信驍勇善戰,若是他繼承了王位,想來新羅會讓百濟焦頭爛額。」
說著他拱手,「陛下,臣請冊封金庾信為新羅王。」
使者瞠目結舌。
他想反駁,可他此行長安,就是為金春秋尋求大唐的支持。
否則他來幹啥?
沒有大唐的支持金春秋也能自封為王,可若是百濟和高麗攻打,誰來襄助?
所以什麼低頭來求冊封,不是為了尊重,而是為了利益。
李治心中微動。
金春秋此人他知道的不多,宰相們知道的也不多,最了解此人的賈平安說他野心勃勃。
賈平安……
他看了長孫無忌一眼。
長孫無忌心領神會,說道:「金庾信此人如何?」
許敬宗仿佛去過新羅,和金庾信交好一般,自信的道:「金庾信在新羅頗有威望,百濟數度入侵,新羅皆倚仗此人擊敗了百濟……」
「這是大才。」長孫無忌面不改色的在撒謊,「陛下,老臣以為可行。」
使者跪下,惶然道:「陛下,新羅上下皆盼望金特進繼承王位呀!」
「那你來作甚?」長孫無忌冷冷的道:「且回去,讓金春秋登位便是了。」
他不知道許敬宗想幹什麼,但卻知曉這是一個契機。
大唐在高麗那邊傾注了太多的精力,而新羅卻像是個累贅般的,不但不能為大唐分憂,反而會給大唐帶來麻煩。
所以,嚇唬一下也是好的。
至於新羅翻臉,這個可能他壓根就沒想過。
此刻大唐能打的牌太多了:對百濟友善,如此百濟自然會傾力攻打新羅。
新羅對大唐低頭便是由於此,至於什麼……仰慕大唐的威嚴,納頭就拜,這等話長孫無忌是不可能信的。
所以,他站在了許敬宗的一邊,衝著新羅人露出了獠牙。
是低頭,還是要倨傲?
一言而決!
盛唐氣勢由此勃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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